顾时谦委屈道:“怎么是我把她弄哭的, 不是娘你把她给打哭的吗?”
“还敢顶嘴!”顾夫人怒不可遏,“赶紧把人家给哄好!去给人家道歉!”
母上大人已经发号施令,就算顾时谦心中再怎么不乐意, 也只得硬着头皮去找虞思思。
虞思思待在房间里, 知道顾时谦来找她道歉的时候,几乎要笑出声来。
这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虽然背上被鸡毛掸子打的地方还火辣辣的疼, 但是顾时谦自投罗网的份上, 她就暂且不计较了。
虞思思红着一双眼出来迎客,她含着最美的秋波, 脉脉含情的看着顾时谦,摆出自己最美的姿态,卖弄着自以为是的风情, 柔柔弱弱的低声喊道:“劳烦大少爷跑这一趟了, 思思尚好,大少爷不必记挂于心。”
伤是在背上,顾时谦自然不可能把人家姑娘的衣服扒下来。看不到伤口, 他自然也就认为她好好的。
顾时谦点了点头,随后掏出了一瓶药,“这药是给你的,涂在伤口上,应该会好的很快。”
虞思思看了一眼,却摇了摇头,悠悠叹道:“我真正的伤口不在身上,而是在心里。大少爷的药,医不好我的伤。”
她面容哀愁,泫然欲泣。
顾时谦微微一怔,随后关切道:“伤的这么重啊?”
“……”虞思思沉默片刻,继续笑道:“我心里这伤一看到大少爷伤就又好了。大少爷以后能不能每天多来看看我?”
“不行。”顾时谦拒绝得义正言辞,“男女授受不亲,让我娘知道了,她会打我的。”
顾时谦虽然不介意被打,但是也不喜欢挨打。
虞思思挨了一记鸡毛掸子,他就被勒令来探望,要是多来几次,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呢。
虞思思又是沉默的看他半晌,随后继续悠悠叹道:“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情丝愁华年。韶华易逝,女子的一生又有多少时光可以浪费呢?思思想了许久,终于决定不再苦苦等待,我决定……我决定把一些事情,说给大少爷听。”
顾时谦看她,一副倾听的姿态。
冷场了一会儿,虞思思继续若无其事道:“大少爷,你知道,为何每当深秋霜降时,总有枯黄的树叶飘落吗?”
顾时谦摇摇头,又点点头。
“那是因为它们……它们……”虞思思深吸一口气,继续哀哀叹道:“那是因为它们的心,已经死了。”
顾时谦惊讶,“这树木,居然还有心??”
“怎么没有呢??”虞思思感觉自己对一棵木头说话,也是兴致缺缺,却不得不提起兴致来,假装半是欢喜,半是难过的道:“大少爷,万物皆有心。”
她抚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眸中低落几滴泪珠,“而我的头发,如今也快随着这些枯黄的落叶,脱落、腐朽。只因……只因我一直都不是真正的开心快活。如今见着了大少爷,我心里才欢快些。若是大少爷能天天待在我身边,便好了。”
青丝为情丝,这番话说委婉也委婉,说直白也直白。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顾时谦他不会不懂吧?
虞思思满含期待的看他。
顾时谦没有反应。
想了想,虞思思觉得这个程度可能不够,于是有憋出一泡泪来,泪眼朦胧看着他。
两人静静想相对许久,顾时谦突然躬身行礼,郑重道:“我知晓了。容我想想。”
随后,走了。
走了。
就这么走了?
这是几个意思?
虞思思想不明白。
实际上,顾时谦是真的明白了。他又不是真的木头,又怎么会不懂呢?
只不过,除了青楼女子外,这还是第一次有一个姑娘这么大胆直白的对他表露心意,他不免有些发懵。
他不该拒绝,也不该让她伤心的。
可如果不拒绝,他还能怎么做呢?接受她的情意吗?
若是接受了她的情意,那以后岂不就是你侬我侬,然后卿卿我我,再然后就把她娶进家门来?
把她娶进家门来,娘岂不是有意见?
本来是要做娘的干女儿,转头变成儿媳妇,这么怎么都说不过去,娘肯定要有意见了。一有意见,肯定又会打他了。
顾时谦左右为难。
想啊想,他决定不能接受这份好意,因为他不会娶一个和娘相熟的女子。
若是真娶了,她和娘两人狼狈为奸,怕是他得从幼年挨打挨到晚年。
顾时谦实在不愿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已经打算拒绝掉,可又不好开这个口。
思来想去,他决定去求助有经验的人。
本来是打算去求助他的妹夫,可仔细一想,他妹夫是个男人,还是个惧内的男人,也未必有如此细腻的心思去体会姑娘的一番心意。说不定,他都没被姑娘表露过心意,就这么稀里糊涂和他妹妹成了亲。
顾时谦觉得他妹夫不靠谱,所以他决定去找他的妹妹商量。
他的妹妹是个女孩子,想必对于女孩子的心思,也会揣摩得更加深刻些。
当顾时谦赶到的时候,秦珏刚和顾时玉吵完架,此时正气呼呼躺在长榻上,身上盖着一张薄衾,生闷气。
顾夫人和小麻雀说得没错,他确实要来月信了。
这玩意治也治不了,疼起来要命。脾气还会变得十分暴躁,秦珏这几天看顾时玉,是哪儿哪儿都不顺眼。那个女人,除了让他多喝热水,还会什么!
顾时谦问他:“妹妹,你这又是何故啊?”
秦珏拿着后脑勺对他,冷淡道:“男女大防可知道?你都这么大了,还随意出入你妹妹的居所,合适吗?”
“哎呀!我就说成了亲的人果真是与众不同!”顾时谦一拍手,一点被挤兑的自觉都没有,反而兴致勃勃道:“好妹妹,我有件事求助于你,你帮帮哥哥我吧。事成之后——”
“事成之后,你去帮我把信王打一顿!”秦珏怒道。
顾时谦一愣,随后心虚,“这我哪敢啊,你们这是又吵什么吵?夫妻打架床头吵床尾和。”
“没什么,我只是让她把隔壁那女的赶走,她不乐意而已,说是为了娘,我才不信。”
隔壁那女的。
顾时谦楞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秦珏所说的那个女的 ,说的就是虞思思。
好歹人家对他还有几分真情在,虽然要拒绝掉了,但男人都会惜花,都会想要救美的。
顾时谦摸摸自己的良心,大着胆子,小心翼翼的问:“她怎么得罪你了?娘不是说了,不收她为干女儿了么?怎么还生气?左右抢不了你的娘,血脉情亲,还能越过你去?”
妹妹真是越长大越爱使小性子,这都要醋。
“她是抢不了我的娘,可她想抢我的男人!”秦珏说得理直气壮,说完才觉得不对劲。他硬着头皮,继续理直气壮道:“对的没错!她就是肖想我男人!我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爬到我头上去作威作福?休想!只要我在一天,这信王府还是我的地盘!”
顾时谦吃了一惊,喜道:“哎呀妹妹,这信王府都成了你的地盘了呀?”
说完被秦珏凉凉瞥了一眼,顾时谦立马端正态度,认真道:“怎么会呢?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不会有什么误会,本王——妃可敏锐得很!”
“可她心之所向,明明是我啊!”顾时谦叫屈,“她明明对我陈情,说……说她过得不开心不快活,可一看见我,一下子就好了,希望我多多去看她。”
顾时谦肯定道:“她铁定是对我有意思!你想多了!她肖想的,是你哥哥我啊!”
秦珏本着求真的精神,又问道:“除此之外,她还说什么了?”
“还有还有……”顾时谦仔细回想道:“念了句诗,还说树叶一到秋天就要枯萎脱落,而她的头发也要像这些树叶一般,脱落,腐朽,只有看见我才好呢。”
秦珏摸着下巴,坐起来。沉思片刻后,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想拒绝她,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顾时谦苦恼道:“她一腔真情错付,我总得想个法子,保全她的体面,把话说得不那么伤人。”
秦珏冷笑道:“才不是这样的。”
“诶?”
“笨蛋!她才不是喜欢你!她是在向你求助呢!”
顾时谦懵了,“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