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江煜……江煜向来装傻,江桑应该不会把皇位传给一个傻子。
若是江決,那江煜则犯了杀君之罪,应当斩首,便只能传给两位老王爷。
难道是……
大臣们的眼神在江桑两个胞弟身上转来转去,心里打起了算盘。
李公公终于念到了众人最关心的地方,“嘉宸王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典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嘉宸王?
众人顿时哗然,谁是嘉宸王?
以嘉为号,应是江桑的子嗣,可不论活着的,死了的,他们皆未听说过有嘉宸王这样一号人物啊!
正一片寂静,江煜忽然上前了一步。
江煜是嘉宸王?皇上竟然早就知道了江煜不傻,还封了他为嘉宸王?
千万双眼睛盯着江煜,江煜心中也有惊讶,他的谋略、他的准备,全然没有派上用场,他竟是名正言顺、理所应当地继承了帝位。
他接过遗诏,“父皇,儿臣,定不辱使命。”
众人都以为,先皇的遗诏到此便结束了,却没想到李公公将这份遗诏递给了江煜后,竟然又拿出了一份来。
“汀贵妃接旨。”
汀贵妃前一日毒死了自己的丈夫,今日又痛失了儿子,心如死灰,就连语气也带着几分木然,“臣妾领旨。”
“汀贵妃进宫逾三十载,与朕如碧水江汀,不可分离,但,朕不忍令其陪葬皇陵,着即日起去往怀国寺,削发为尼,供奉列祖列宗。”李公公念到这里,顿了一下才继续念道,“朕之死,乃是天命,不准调查,钦此。”
江煜的手握成了拳,汀贵妃毒害江桑,是既定事实,只要给他时间查,一定能让死得其所,可江桑竟然不让他查!
而汀贵妃则如疯癫了一般,口中喃喃念着,“碧水江汀,哈哈,碧水江汀!我今日才得知……哈哈……江汀……”
她想起先皇后刚逝世时,她因为性子安静而被江桑常常带在身边,封为汀嫔。可那时她觉得汀这个字难看又锋利,而江桑又总是念着先皇后,便以为江桑从未在她心上下过心思。
自己深爱的人不爱自己,这是多大的一个笑话啊!汀贵妃觉得自己求而不得,于是步步为营,抛却风花雪月,这么多年来,为了权势,为了证明自己,手中流过了无数人的鲜血。
却没想到,她以为丝毫不爱自己的人,心中竟是有她的,而她……竟然亲手杀了他。
汀贵妃疯疯癫癫地往殿外跑出去,大臣们看在眼里,无一不觉得皇帝与她情深意笃,再瞧面若寒霜的江煜,反倒觉得他有几分薄情了。
江煜环视一圈,淡淡开口,“奠书。”
按怀川礼数,皇帝的遗诏念完,便该是众人上交奠书的时候了。
李公公愣了一下,让人搬出一早准备好的长桌,“各位王爷、大臣,奠书放在这里便是了。”
乌压压的人便排成一道黑色的长流。
和睦王作为皇家如今最大的长辈,自然是首当其冲,他走上前去,第一个放下了自己的奠书,众人也便学着他的样子,将自己前夜连夜写好的奠书依次放下。
出人意料的,大家刚刚才觉得薄情的江煜,奠书竟格外的长,虽然只是匆匆扫上一眼,却也能看出其中深情,及对江桑离世的自责、惊讶。
他们都在看,江煜也在看,奠书有长有短,但都白纸黑字工整肃穆,内容大抵相同,唯有祭奠人那栏不大一样,可小小的三两个字,却也一眼看不出多大差别。
送完奠书,行完其余礼数,已然接近午时,李公公又提了一遍二十七日后继位,众人终于散了。
江煜是独自来的,自然走时也便独自走,偶有几个路过的大臣,也是匆匆道一句喜,便连忙如丧考妣地继续哭丧着脸。
可他不在意这些,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司恶的话。
——你就不想让小阿白当上皇后,母仪天下?
他当时还觉得这事就算要成,也要等上十几二十载,却没想到,江桑竟然驾崩得这么突然,传位得这么突然。
等到他继位了……
“煜儿。”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江煜有些奇怪,这样叫他,是个长辈?
他回头,来人竟是江桑的胞弟江卿。虽然江卿瞧着年轻,但却的的确确长了他一个辈分,叫他“煜儿”,也合情理。
既然认出了人,江煜便应道,“皇叔。”
江卿笑地疏离,嘴上却仍旧叫的亲切,“恭喜煜儿了。”
江煜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奇怪,眉头微皱,“皇叔,你我并不如何亲密,您还是称呼我嘉宸王,或者三殿下吧?”
“哈哈。”听他这么说,江卿反倒大笑了起来,等笑够了,他便压低了声音,“煜儿,这几日和決儿在明花州一战,可是顺利?”
江煜看向他,眼若寒潭,“皇叔在说什么?本王不懂。”
“呵……你也不用懂。”江卿微笑道,“只不过,決儿消耗了你那么多兵力,我这个做叔叔的,实在有些担心啊。”
江煜不语。
“哦,忘记告诉你了。”江卿笑的倒是温文尔雅,说出来的话却叫人一僵,“瞧我这记性,老了老了,我是来和你……宣战的。”
江煜还未来得及再说一句,江卿竟架起轻功,飘然而去了。
第七十四章 借钱
江煜虽然仍是走着,但步伐也下意识地快了些, 等出了宫门, 重康便立即出现, “主子,皇城外有异动,有很多人正在往这边集结。”
江煜心中暗沉如水, 他没料到, 江卿的宣战, 竟来得如此的快。
原本去找温初白报喜的计划也不得不改了, 他必须要整合内外兵力, 先应对眼前变化。
他望了一眼明花州的方向。
阿白,待我得胜归来, 你可不要被我第一道诏书吓到。
皇城外,温初白正在小屋子里发着呆, 何瑞白日里要去城内打点生意, 只有下午能回来和她说说话。也因此, 他的小木屋白日里总是静悄悄的。
温初白没什么事情做,便感觉背后愈发地痒, 只能和云岚没话找话道, “也不知道皇城内怎么样了。”
云岚便答, “等主子回来了,温姑娘可以问问。”
温初白点点头,“大哥他怎会想在外面弄这样一个小房子?”
“这个房子……”云岚欲言又止,瞧见窗外无人, 有些紧张地道,“温姑娘,您和我来。”
温初白一脸好奇地跟着云岚上了一层楼,这才发现这二层小筑的楼上竟然还有一层,只不过低低矮矮的,只能放东西,住不了人。
云岚推开了顶层的窗,外面的光照进来,将这里头的样子原模原样地展露出来——竟是一堆精雕玉砌的木头小人。
“这是?”温初白有些惊讶。
云岚道,“鉴宝大会一事过后,我们所有人都以为您已经死了,主子他心中自责,觉得是他害的您,便抑郁了很长时间,一得空闲,便独自来这城外的木屋刻这木头小人。”
温初白愣神片刻,“你的意思是,这些小人是我?”
云岚点头。
温初白心中有些震撼,随手拿起了一个小木人来看,台子上的小人大多圆滚滚的,像个小弥勒一般喜庆可爱,虽说身材和她半分不像,可偏偏神态却有几分相似。
再看那些小人,有男装、有女装、有在做饭、有在奔跑,虽然千姿百态,却各个都是言笑晏晏,瞧着便让人觉得心情舒爽。
“这个……”她拿起一个宫装的小木雕,疑惑道,“我在大哥面前穿过宫装?”
云岚怔了一下,“这个……许是主子想象出来的吧。”
温初白点点头,正欲再瞧瞧别的,忽听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
“快走,主子回来了。”云岚也听见了,顿时有些紧张,急急忙忙地关上了顶层的门,带温初白下了楼去。
两人回到二楼,正巧与刚上楼的何瑞对上,何瑞一手提着个食盒,另一手拿着一个木箱,瞧见温初白,便笑道,“初白妹妹,饿了吗?”
温初白瞧了一眼正当头的太阳,这才刚刚午时,便问道,“大哥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今日清闲一些。”何瑞笑着,将食盒放在了桌上,“皇城今日似乎有些不对劲,百姓们似乎也感觉到了,街上的人不多,我看没什么生意做,不若早些过来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