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担心这个,红烟沏了茶进来,林玉安亲自给段先知斟了一杯茶。
“段先生不必着急,这件事我前几日就知道了,只是我去并不担心,所以没有给你递个信儿,早知如此,我就让人过来给你传个话了。”
她抿着唇笑,笑容缱绻,却让段禹山心中一惊。
“四小姐不担心?”
纪容示意他喝茶,然后才开口道:“您一定也得了纪家货船出事的消息,纪家如今拿不出银子来了。”
段禹山纳闷,“纪家不可能全部身家就这么……”
怕冒犯了,他没有把话说完,纪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笑道:“自然不是,不过能周转的银子,只怕是拿不出两万两。
“我父亲的生意前两年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当然,我的确在里面做了些手脚,但还有一股陌生势力,也在分这块肥肉。”
段禹山看着纪容,表情毫不掩饰的惊讶:“纪家二爷可是你的父亲啊,四小姐这么做……”
纪容不以为然的摆摆手,“他更是纪家七小姐的父亲,是纪家九少爷的父亲。”
言外之意就是,他又不是我一个人的父亲。
段先知第一次听到这种说辞,却也很快就接受了纪容的想法。
卫氏是外室,逼死了正房大娘子,也就是眼前这位四小姐的生母之后,还能在纪家继续作威作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是谁……只怕也会对这样的父亲失望透顶,甚至恨之入骨。
“那四小姐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既然衡州那边还没有来信,那就再等等吧,这几日你帮我打听个人。”
回到纪家,纪容闲庭信步去了后花园。
还在正月里,这梅花还没有凋谢,路过闲花院,听见里面有敲木鱼的声音,纪容不由止步,却被红暖推着走。
“四小姐别再闲花院久留。”
纪容不解,“难道乔姨娘要吃人?”
红暖一脸心虚的左顾右盼,这才悄声道:“听说闲花院闹鬼,乔姨娘被吓疯了,在屋里弄了个香案,供着一张菩萨相,每日吃斋念佛,”
纪容大吃一惊,乔姨娘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第060章 夺人所爱
就在这时候,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道尖锐的哭喊声,“少爷,我的少爷!”
红暖吓得人一个激灵,拉着纪容就跑,院子里忽然跑出一个男童来。
这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庶弟,父亲的庶长子小宝,大名纪子卿,他跑的急,被门槛勾住了脚背,整个人就扑了下去。
纪容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地上的人,屋里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追了出来。
“八少爷,您没事吧!”
屋里哭声传了出来,纪容皱眉,“她经常这样吗?”
红暖点头,“府里早就有传言,说乔姨娘病了,时不时的犯病,就是……这个样子。”
看着纪子卿,纪容就想到了母亲。
当初,母亲也是想要借着这个孩子争一争吧!
若不是纪琼溺水而亡,乔姨娘也不可能要回二房的长子养在自己的膝下。
只是……父亲不知道乔姨娘成了这个样子吗?
这个念头一出,纪容顿时觉得可笑。
他连自己都不会管,更何况是纪子卿。
即便他知道了乔姨娘成了这幅模样,也只会叫人把她看这些,哪里会在乎他的孩子在过什么样的日子。
追出来的丫鬟见了纪容,屈身行礼。
“四小姐妆安,奴婢胭脂见过四小姐!”
纪容的目光一直落在纪子卿身上。
他被扶了起来,这一跤摔的他有些狼狈,头发上粘了枯叶子,可依旧不难看出,他和纪宏长的有四五分相似。
比起和父亲模样十分肖似,又是宠妾父亲心头好所出的纪子羡,纪子卿显得不上不下,陷在了一种尴尬的境地。
按理说他是长子,父亲应该在他身上更花心思才对……纪容嗤然一笑,说起来,纪子卿和她不也一样吗?
都像是野草一样,自生自灭,父亲想起的时候,过问两句,可大多数时候都是不记得的,好在她早就不是眼巴巴渴望父亲关怀的小姑娘了。
她不由的有些同情纪子卿。
“四……姐姐?”
纪子卿有些畏畏缩缩的喊了她一声,紧咬着发白的嘴唇,眼圈泛红。
这模样和记忆中那个站在樱花树下朝她张望的身影重合,那么的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无端端的,纪容心底陡然升起一种憎恶。
父亲的那张脸,顿时让她有种莫名的反感。
重活一世,她对庄明浩的恨意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模糊起来,父亲在她心里的形象却是越发不堪。
庄明浩是犯了大错,可若是前世父亲能够把给纪姝的关心分给她一点点,她也不至于会在母亲逝世,娘家无靠的情况下,被一个小妾压的抬不起头,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视线逐渐模糊,纪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纪子卿被那个叫做胭脂的婢女带了回去。
望着有些破旧的闲花院,她转身,漠然离去。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命,她尚还要渡自己,又如何去管别人。
纪容漫无目的的在花园里走了一圈,一路无言的回了棠华苑。
后花园的一边靠近她让段禹山出面,卖给了三(冤)伯(大)母(头)的那座四进宅子。
远远的也能听见隔壁院儿里敲的叮叮咚咚响,纪容有些好奇,踮起脚尖去看,什么也没有看见。
她很好奇三伯母什么时候才能发现猫腻。
一想到宋氏那张伪善的完美无缺的面庞会出现精彩绝伦的神色,纪容就觉得磨掌擦拳,很是期待。
当然,这也只不过是给她生活填上一点乐趣而已,可不是正事。
周安文一行人在二月十三的时候进了京。
纪宏竟然特地过来招待。
一别多年,周安文已经从毛头小子成了个相貌堂堂,仪容翩翩的少年郎了,一身墨绿色杭绸直裰玉冠端正妥帖,透着文人墨客的书香气息。
他学着儒士给她拱手作揖,笑着喊一旁的周安平和来娣给她见礼,礼数周到,差点让纪容不敢相信这和当初那个刁蛮仍性的小男孩是同一个人。
周安平有些拘束的拢着手,喊了声:“表姐。”
来娣有些激动。
她一直和纪容有书信往来,从小她就很喜欢这个表妹,这还是她们长大之后第一次见面。
纪容看着眼前这个马上就要及笄的紫衣少女。心情也很是奇妙。
这就是小时候给她送兔子灯,明明害怕,还要帮她说话的小姑娘?
“来娣表姐!”
她大方的喊了她一声,言语中已满是欢喜。
几个人见过面,去了纪容给他们安排的客房。
客房离二门处很近,进出也很方便,周安文很满意。
“本来梅姐儿也想跟着我们一起进京的,只是她已经定了亲,母亲留她在屋里绣嫁妆脱不开身。”
纪容对周安文和他那个妹妹都没有好感,她这个人别的特点没有,就是记性好,梅姐儿什么德行,她还记得。
她笑着敷衍了几句,“晚上在前厅设宴给你们接风洗尘。”
来娣拉了纪容的手,语气陈恳道:“你不必这么大张旗鼓的,左右不过是我们几个……”
“那就多些表妹了。”不等来娣说完,周安平拱手作揖,给纪容道谢。
好像生怕纪容收回了刚才的话似的。
纪容不动声色,这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周安平不大爱说话,大多时候都在听人说,别人说十句话,他才会说上一句。
他比纪容小一岁,看着讷讷的,给人一种老实巴交的印象。
纪容叫了纪清纪淮两位堂哥过来作陪,因为没有外人,男女同桌,纪淮让人去拿了他过年时得的一坛花雕过来,却被纪清狠狠的瞪了一眼:“你明日不去学堂了?学着人喝酒了,放心我去给父亲说了,让你面壁思过去。”
纪淮立刻蔫儿了,一脸讨好的求着纪清:“不喝了,咱们今儿就简单吃顿饭。”
纪容看着两个堂哥,忍不住想笑。
虽然三伯父三伯母的处事之道让她不敢苟同,但纪清纪淮两个表哥她也没有偏见。
纪清是的书虫,一门儿心思扎在书堆里潜心苦读,所以十八岁了还没有娶妻,卯着劲儿要考个功名,纪淮年纪小,性子跳脱些,和纪清一起读书,却喜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