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不再作声,到了晚上,姚姨娘过来了,纪柔还是乖顺的跟在她身边,像个小尾巴似的。
上次那件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周氏没有再提,姚姨娘也放下了心。
她面色温柔的给周氏回禀这一日的安排,纪柔听见了就嘿嘿的笑着,说道:“祭灶老爷的时候,要给他嘴上黏糖糕,还是我亲自贴的,如霜姐姐给我把手洗红了才洗干净的。”
还露出了几分委屈巴巴的样子。
周氏听着孩童稚语,有种莫名的暖意,或许是因为纪柔和女儿年纪相仿,又有种女儿没有的童真,让她不由的心生喜欢。
若是女儿生在美满的家庭,有父兄照顾,或许也能像柔姐儿一样,肆意的享受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快了吧!
伤感取代了短暂的欢喜,她倚在椅背上,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姚姨娘见她精神不好,亲自给她按了按眉心,等到周氏摆手,这才带着纪柔退了下去。
出了正房,回了自己居住的春平院西裙房,姚姨娘让如霜给她打了水来,把脸上淡淡的脂粉卸去。
纪柔小脸儿绷得紧紧的的,问姚姨娘:“姨娘,为什么有些人生来高贵,而有些人就要卑贱如蝼蚁呢?”
姚姨娘听了露出诧异的神色,女儿这是想说什么?
“人都是要分三六九等的,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命都是有个定数的。”
话虽这么说,可心里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愤怒,几乎要冲破她的喉间发泄出来。
她深吸了两口气,平静下来。
她只有一个女儿,所以她现在只能畏畏缩缩,寄人篱下,仰仗着周氏的鼻息过日子。
只是她没有想到,二爷如今来春平院的次数屈指可数,他连夫人都不放在心上,又哪里会把她放在心上,只怕是忘了后院有个姚姨娘了,女儿都记不清他的样子了!
如今啊,二房最风光的,莫过于刚生了儿子的乔姨娘了。
而在乔姨娘的闲花院里,华灯初上,屋子里热闹得很。
婴孩的啼哭声从屋里传了出来,乔姨娘心疼的抱了儿子,高声喊着嬷嬷:“乳娘呢,哥儿定然是饿了,快去叫了乳娘过来!”
她一边不满的抱怨着,一边哄着儿子,孩子的啼哭声却丝毫不减。
当初伺候乔姨娘的金嬷嬷因为那二十大板,把腿打瘸了,不能久站,周氏去盐林之后,乔姨娘就去讨了三太太的恩典,把她放出去,回乡荣养了。
如今伺候乔姨娘的嬷嬷姓秦,四十多的年纪,相貌憨厚,性子也不焦不急,颇得乔姨娘的喜欢,乔姨娘六月里生了儿子之后,三太太做主,给她屋里添了两个小丫鬟,一个叫胭脂,一个叫豆蔻。
乔姨娘的儿子由纪宏取名,叫了纪子卿,乔姨娘又给儿子取了个乳名叫元哥儿,传到纪宏耳朵里,纪宏觉得不妥,取了小宝二字,乔姨娘虽有微辞,却也只能应下。
乳娘匆匆的跑了进来,一边赔罪,一边抱了小宝去喂奶,乔姨娘这才发现胳膊酸疼,叫了胭脂给她揉胳膊。
第032章 我的儿子
胭脂是个巧姐儿,一边帮乔姨娘捏着手臂,一边笑意盈盈的道:“姨娘真是命好,这个是二爷的长子,以后就是夫人生了嫡子,也要排在咱们少爷后面呢!”
乔姨娘嘴角不由的翘了起来,那当然了,若不是因为她肚子争气,只怕也要像周氏那个女人一样,守着个女儿过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想到了纪琼,问胭脂:“今儿五小姐在做些什么?”
豆蔻嘴快的道:“五小姐今天还是在屋子里没有出来过,我送了饭过去,她让放在门口,我再过去的时候,那饭菜扒拉了几口,也不知道是不是五小姐吃的。”
乔姨娘的神色一变,喊着秦嬷嬷。
秦嬷嬷应声而来。
“明儿起就不必关着她了,我如今也有了小宝,有些事也就不必在意了,但你可看着点,别让她靠近哥儿,否则饶不了你。”
秦嬷嬷打了个寒颤,连声应是。
小丫鬟们没人再说什么,乔姨娘关着五小姐这事儿只有她们闲花院的丫鬟知道,却都不理解乔姨娘为何要这么做。
同样是直接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同样的姓纪,夫人对四小姐是放在心尖子上的,到了五小姐这儿就全然不是这么个事儿了。
豆蔻心思百转,不明白乔姨娘为何会说“如今我也有了小宝,有些事也就不必在意了”的话。
第二日,她就瞧瞧的去了三太太那里。
三太太听说了这件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豆蔻:“你去那儿当差之前五小姐就被关在了耳房里?”
豆蔻应是,三太太“嗯”了一声,就端了茶。
豆蔻从三太太的屋里出来就有些心不在焉,茹妈妈过来的时候她吓了一跳,这位妈妈是周氏屋里当差的,平日里怎么会在姨娘的院子里看到她,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茹妈妈沉着脸,看着小丫鬟们向她行礼。不冷不热的点了点头,这两个就是三太太给乔姨娘安排的小丫鬟?的确是挺机灵的。
不过想到夫人回来这么久,乔姨娘却借口身子不适,一直没有去给夫人请过安,她的脸色就不由的更加阴沉了。
秦嬷嬷闻声迎了出来,笑眯眯的喊着:“老姐姐,您怎么过来了?”
茹妈妈鼻子里冷哼一声,秦嬷嬷的年纪可要比她还要大一轮呢,和她姐妹相称,妥当吗?却也知道秦嬷嬷这是在恭维她,并没有为此多说。
“乔姨娘呢,不是说身子不爽利吗,我替大娘子过来瞧瞧她。”
秦嬷嬷面色一僵,看了一眼茹妈妈身边两个紫衣小丫鬟,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乔姨娘哪里有病啊,精神好着呢,可这话有不能说出口。
屋里就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茹妈妈也不客气,抬脚掀开帘子就进了屋,一副气势汹汹像哪家的太太领着人捉女干似的。
进了屋,东边的暖阁里,乔姨娘躺在临窗大炕上,身着一件大红色夹袄,头上戴着鸦青色抹额,抹额上绣着芙蓉,见沈妈妈进了屋,存心想给她点颜色瞧瞧,直挺挺的躺在那儿不做声。
茹妈妈这样的人,一眼就知道这乔姨娘想干什么。
她嘴角不由的浮起一抹难以言喻的笑意,陡然拔高声音道:“哟,这是怎么了,快来个人瞧瞧,乔姨娘是不是没气儿了,直挺挺的搁这儿呢!”
这声音尖锐的几乎要把乔姨娘的耳膜刺破了,她忍不住伸手把耳朵捂住,从炕上爬了起来。
可茹妈妈那句“乔姨娘是不是没气儿了”的话却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似的不停的在她耳朵里横冲乱撞。
她深深的吸了两口气,这才感觉脑子里嗡嗡嗡的声音减弱了些。
一屋子闻言赶进屋的丫鬟都面露惊诧,初青毫不客气的捧着肚子大笑了起来,“茹妈妈,您激动什么呢,乔姨娘还活着呢!”
她们一定是故意的!乔姨娘的一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又听茹妈妈道:“哎呀,乔姨娘都病了多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说这就是猝死了也不奇怪啊,怪我怪我,该探探气儿再说的。”
初青差点没有憋住笑,心道若是初月她们几个在就好了,看着这一直仗着自己生了儿子而志得意满的乔姨娘这副吃了癞蛤蟆的模样,定然会很高兴的。
茹妈妈的嘴是鬼见愁,这话乔姨娘不得不信。
她抚额,作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怎么大娘子身边来人了也不叫醒我?”
茹妈妈冷笑,她很想刺她一句刚才让她们进来的是谁,难道是闹鬼了。
可她也知道适可而止,过犹不及,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做的太过了,脑子里却闪过一计。
胭脂觉得茹妈妈有点仗势欺人了,有心想要回敬茹妈妈几句,看见乔姨娘默不作声,又只好把话都咽了下去。
“大娘子可是有何吩咐?”
“姨娘的病请的哪位郎中瞧的?怎么这么久也不见好,连带着大娘子也忧心起来,这才让我过来看看,倘若着实病的太重,郎中都治不好了,就该早做准备了,也免得事发匆忙,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乔姨娘这心里就像有只猫在挠似的,费了十足的劲儿才忍住没有跳起来和茹妈妈闹一场,她几乎是咬着后牙槽说道:“大娘子多虑了,妾身刚生了哥儿,哪里舍得就这么弃他而去,茹妈妈回去替我给大娘子问安,就说我病好了就去向她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