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一边起身,一边真诚的对纪容道:“王妃有心了,只是礼不可废,这是规矩。”
纪容就问起府里的事儿来,宋氏知无不言。
“二爷屋里的林姨娘有孕了,说想换个院子,我觉得不对,一问之下,她这才支支吾吾的说了,原来是姝姐儿欺人太甚,每日往她屋门泼脏水,还时常对她恶语相向。”
宋氏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道:“卫氏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人,没能把七小姐教好,这以后七小姐的性子只怕是要吃不少的亏。”
纪容不置可否的笑笑,让宋氏品茶。
现在倒知道在她面前说卫氏不好了,她怎么记得,当初卫氏张扬跋扈那会儿,她可一句话也没有,中馈在她手上掌着,卫氏搬到春平院,她还开了库房给卫氏送东西来着,可见这人见风使舵惯了,也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
“听说卫姨娘的身子不好,不如让她搬到秋水堂和七小姐一起住,也好让她尽尽做女儿的孝心,至于林姨娘,三太太看着办吧,春平院空出来吧,看着也敞亮。”
宋氏听着这话,细细的品着茶,让她去收拾卫氏,现在的确不是什么难事,想到丈夫给她说,十四王爷在前朝的威信日益高涨,隐隐有压过二王爷的势头,她抿了嘴笑:“容我多句话,您嫁过来,王爷没有轻慢您吧?”
这话就有些听头了,说难听点,就是在窥人隐私,说好听点那是关心侄女的夫妻生活。
纪容一听,就知道此话何来。
无非就是觉得她三日回门时,魏琮没有跟着回去,担心魏琮不把她当回事儿,宋氏问的意思,就是想看看,她有没有利用价值,能不能让她帮自己收拾卫氏。
纪容笑了,“王爷这些日子忙,嘴上都起了燎泡,三太太这话可别让他听见了,他呀,就是个急性子,听不得这些。”
没有正面回答宋氏的问题。
纪容说完,就端了茶。
宋氏揣着那句话,起身告辞。
快到垂花门,宋氏就让采兰去问问不远处的一个扫地丫鬟打听打听,王爷有没有姨娘,有几个姨娘,最受宠的是谁。
自己则先出了府,在马车上等着。
采兰一会儿就回来了,踩着脚蹬上了马车。
“那丫鬟说王爷成亲前不近女色,如今也没有妾室和通房。”
宋氏顿时明白纪容那句话的意思,十四王爷这些日子这么忙,她都能知道他嘴上起了燎泡,可见王爷就算再忙,也歇在她屋里的,没有陪她回门,也是太忙的缘故,又说王爷性子急,看样子纪容对王爷的脾气是很了解的,而她进府半个多月了,王爷还没有通房,就是说,两个人的关系还很好。
等到纪沅回来,宋氏就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诉了丈夫。
纪沅点头,“既然如此,你就安排下去吧,反正二哥如今也不去春平院了,让一个小妾住着像什么话。”
宋氏就寻思道:“之前朱氏和我提过,说齐辉堂太远,这边又没有个落脚的地方,不如就说是朱氏想要春平院,也免得我们去得罪人。”
话刚说出口,她就想起纪容说的,把春平院空出来。
不禁有些恼火。
纪容就是想着这点,别人是走一步想一步,宋氏是走一步,看百步,她就猜到宋氏又会把别人当枪使。
她既然想攀附十四王府这棵大树,怎么能不出点血。
她不是喜欢利用别人吗,就是不知道,这把利刃会不会割伤她自己。
四月初六,魏琮难得的空闲。
“容儿,听说法华寺的桃花开得正好,我这两日得闲,带你去逛逛。”
魏琮一边说着,一边进屋,这才发现纪容不在屋里。
抬头一看,就看见纪容正在内室后面的院子里,和秋葵一起种花,秋葵抱着苗腾不开手,纪容就亲自拿了铲子帮忙,弄得一手的泥。
看着那抹忙碌的身影,魏琮的眼角眉梢都染了暖意。
秋葵先发现了魏琮,她“哎呀”一声,忙道:“王爷福安!”
脆生生的声音提醒了纪容,纪容这才拍着手上的泥,转身去看,果见魏琮站在一步之遥,正满眼的笑意望着她。
“怎么也不吭声啊?”纪容抬手抹了一把汗,手落,脸上就出了一道黑乎乎的印字。
魏琮宠溺的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顺手把她脸上的泥土擦去。
“在种花啊,我来帮你。”
纪容还没有回过神,魏琮就已经拿起铲子,学着刚才纪容的样子,给花苗培土,又把刚才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明天我带你去法华寺转转吧,听说那边的桃花开得正盛,还没有带你出去玩儿过。”
纪容就想到一句诗: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那你有时间吗?”
魏琮动作优雅的铲着土,回头来看她,“陪媳妇,没有时间也有时间。”
纪容“噗嗤”一笑,心底都甜丝丝的。
魏琮忽然想起:“回来的时候路过真定街,闻着有家冰糖葫芦做的很香,给你带了几串,放在炕桌上的,你快去,我忙完了就进来。”
糖葫芦?纪容很多年都不吃这东西了,那即是小孩子才吃的好不好?可笑意却止不住的从眼底流淌出来。
进了屋,纪容这才反应过来,“带了些”就是把人家一个草靶的糖葫芦都买了?
秋葵是跟了纪容几年的资深馋虫,立刻就笑弯了眼,“还没有剥开糖纸,都能闻到酸酸甜甜的味道了。”
纪容忍俊不禁,让她先取了两串去,冬霜失笑:“夫人太惯着她了。”
秋葵就朝着她做鬼脸,纪容又拿了两串给冬霜,“红暖呢?”
冬霜接了糖葫芦,忍着笑低声道:“在屋里绣嫁妆呢!”
纪容这才想起,红暖的婚期定在了四月下旬,这些日子忙的都差点忘了。
第199章 法华寺
要说起来,红暖是跟了她两辈子的人了,纪容对她,一直是心存感激的。
想到她就要嫁人了,纪容心里不免有些伤怀。
“让她绣个意思就是了,别亏了眼睛,我会让府里的绣娘帮着绣喜被的。”
冬霜动容,难怪说跟对了主子,比什么都强,只要自己忠心耿耿,就不会混的多差,像红暖姐姐这样的,得了主家的青眼,主家就愿意抬举你。
“我这就去给红暖姐姐说一声。”
然后拿着纪容给她的糖葫芦,出了屋子。
纪容这才坐在炕沿,剥开一串糖葫芦。
晚上,纪容问起魏琮,“宫里有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黄旭清被收买,刺杀皇帝,这可是把天捅了个眼儿,皇帝却留中不发,态度暧/昧,令人不能不多留个心眼。
魏琮从背后抱了她,“我今日去找了五伯,他透露说,皇上可能会动手傅国公府,兵权是大忌。”
这句话,纪容很认可。
傅国公当初敢拿着国家社稷来玩火,说烧粮草就烧粮草,完全不把君王天下放在心里,这样大的人手握重兵,那简直就是蠹虫,国家之害,这样的害群之马若是不早日铲除,日后必定后患无穷。
听到魏琮去找了五伯纪昌,纪容心中稍安,手轻轻的覆上魏琮扣在她腰间的大掌上。
他的手指根根修长,指节圆润,比她的手大一圈儿,虽然很漂亮,可摸着他手心的茧子,却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十八岁男子的手,倒像是常年做粗活儿的人的手。
纪容忽然很好奇魏琮是怎么长大的。
魏琮听妻子问起,不禁将她抱得更紧了。
他像是说故事,娓娓道来。
“我生母是个身份低微的女子,因姿色过人,被君父宠幸,后来生下我,就撒手人寰了,我被傅贵妃养大,在三岁之前,和二皇兄一起住在傅贵妃宫里,那时候傅贵妃还只是身居妃位,到了我五岁的时候,二皇兄就要去南三所了,那时候我才五岁,傅贵妃的心思我有所察觉,就哭着去求了君父,要和二皇兄一起去南三所……”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最后变得模糊,最后消失。
纪容却睁着眼,一直到外面敲响二更鼓的梆子声。
或许是更深了,夜里的声音被无数倍放大,耳边是魏琮绵长而均匀的呼吸声,甚至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隐隐还有不知何处传来的狗吠声,很远,又好像很近。
魏琮没有通房妾室,因而屋里没有值夜的丫鬟,只有沈妈妈秋葵冬霜三个轮流在外间值夜,若是屋里有人唤,才会有人进内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