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氏闻言将手中扇子摇得慢了些,轻笑道:“看你说的,妈的意思,我哪儿猜得到。”她确实看不上刘氏,倒不是因她出身低微和学识浅薄,纯粹是因为这个弟妹太小家子气,嘴碎心眼小,还见不得人好。
刘氏好笑,心想你就死撑吧,吃了苍蝇,怎么可能感觉好。
屋内。
裴老夫人眯眼捻着佛珠说:“那就这么定下,明日进宫,只说孙媳妇被绑,大皇子贪凉,吃了冰碗子,有些发热。”
安贵妃摸着儿子嘴角的伤,咬牙道:“母亲,有人要恒儿的性命,我必须告诉皇上,让他下令彻查,否则,以后我怎么能安心?”
“糊涂!”裴老夫人喝道,“刚才不是都商量好了么,再说绑匪已经被敬宗抓住,问清幕后主使是早晚的事。现今的当务之急是不能让皇上知道恒儿曾在咱们府里被人劫走过,否则敬宗还怎么在衙门里做事?堂堂护国将军府,不仅能跑进歹人,还劫走贵宾做人质,你要全城的人都来笑话我们裴家吗?”
裴敬宗其实不太赞成瞒报,毕竟皇上若要查,这事会更容易,不过,那样一来,自己必然要背一个失职之罪。
此前皇上因为信任他,将姑姑和表弟出宫后的护卫全权交由他负责,若被皇上知道被绑之事,即便最后救回皇子有功,也是功不抵过。
瞒的话,倒不是很难,照安力智的说辞,随便在族中找个身量相近的子弟,代替云恒做那个遇袭被绑的世家少爷即可。
安贵妃怨恨,母亲永远是这样,家族荣光至高无上,家里所有人都不能轻易损伤,谁也不能。她怔怔道:“那侄媳妇怎么办?”
裴老夫人不紧不慢地说:“看她是否完璧,若处子之身还在,她死后牌位便可进入裴家祠堂。”
安贵妃皱眉:“母亲要让她死?她才刚嫁过来,若是死了,怎么向唐老先生交待呢?”儿子回来一直不停地说是表嫂多次维护相救,歹人才未得逞,她很感激这位病弱的唐小姐。
裴老夫人厌恶地皱皱眉,说道:“唐老头教了一辈子圣贤书,如果他教出来的孙女真如他常挂在嘴边的那样好,就该知耻知辱,自证清白。”
裴敬宗深吸口气,说道:“祖母,我不同意。”
裴老夫人惊讶,停下捻佛珠的手问:“你说什么?”
裴敬宗抬眼望着老夫人,认真地说:“安力智绑她是要羞辱我,源头在孙儿身上,锦云她何其无辜?况且,她在匪窝,临危不惧,还拼命带着皇子逃跑,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孙儿怎能再看着她去死?”
安贵妃在一旁赞赏地笑,老夫人却怒道:“糊涂东西!咱们裴府几时出过这样的媳妇?我,你娘,你婶娘,甚至于你的那些姨娘,哪个不是清清白白进的府?我决不允许有这样的孙媳妇。”
安贵妃拧起眉头,替侄子说话:“说起来,人家的确是清清白白进了裴府,是咱们没守住,给了歹人可趁之机,唐小姐做错什么了呢?”
老夫人冷哼:“但凡要点脸的世家小姐,经此一遭,就不会再活着踏入婆家。”
安贵妃望眼裴敬宗,无奈地摇摇头,母亲一旦倔起来,谁都说不过。
裴敬宗捏着拳头站起来说:“祖母,孙子不用锦云自证清白,无论她是否清白,她都是孙儿迎进门的媳妇,谁也别想为难她。”他说完就要走,裴老夫人在身后凉凉地说:“那我派花妈妈去给她验身时,你为何不拦?你不是不在意她是否清白吗?”
裴敬宗脚步顿住,花妈妈奉命去的时候,他确实没拦。一是心知拦不住,二就是私心里想确认她没受过罪,绝非祖母所说在意她的清白。
从在云崖山顶,将她抱入怀中那刻,他就什么都在乎了。
屋里僵持,外面传来花妈妈的哭诉,老夫人连忙叫人进来,花妈妈捂着被门框磕出疙瘩的脑袋说:“回老夫人、娘娘、少爷话,事情没办成,奴婢叫少夫人拿凳子给打出来了。”说着她就将新房内发生的事告诉众人。
两位老爷在外面继续打瞌睡,刘氏和娄氏都跟着花妈妈进到屋里听结果,不想是这么一遭,刘氏忍不住捂嘴笑,娄氏却觉可惜。
老夫人一面可惜一面生气:“你是我派去的人,她都下手打?”
花妈妈添油加醋地说:“奴婢也纳闷,少夫人怎么如此大胆。奴婢三番五次强调是您的意思,她却听都不听,直接将我和丫鬟们打了出来。”
裴敬宗看老夫人气得眼睛都在发红,忙上前一脚踹倒花妈妈说:“大胆刁奴,居然敢在这里胡说八道,少夫人自小体弱,今日还受了伤,哪来的力气打你们?”
安贵妃下床扶着老夫人坐下,笑着向倒地的花妈妈说:“妈妈,你可别敷衍老太太,侄媳妇大家可都见过,那小腿比你胳膊都细,你要说她打你,本宫第一个不信。”
刘氏也破天荒在人前发话说:“是呀,花妈妈,这城里谁不知道唐家小姐身子骨弱,打小就拿药当饭吃,你这么说,真的很难让大家相信呀。”花妈妈仗着是老夫人院里的人,对自己总是不恭不敬的,这次看她吃瘪,刘氏心里畅快极了。
花妈妈一瞅这不对呀,怎么都向着少夫人说话呢,立刻就地跪着回道:“各位主子,奴婢说得千真万确呀,少夫人打完人,就将门堵上了,奴婢是没法了,才回来回话的。”
娄氏见儿子生气,也忍不住说道:“花妈妈,不是我说,你要是不小心磕着碰着,就直说,没人笑话。可你要编瞎话,说个病秧子能有劲儿打得你满头包,那就别怪我们都要骂你了。”
花妈妈被一堆主子围着说,真是有口难言,再看老夫人,气得脸色发红,半天说不上话,也就悻悻闭了嘴。
云恒躺在床上,本来听外祖母他们说话觉得无聊,花妈妈一进屋,带来唐锦云的消息,他赶忙竖起耳朵。
听到花妈妈验身没有成功反倒挨了一顿打,云恒憋不住在被窝里偷偷地笑,他就知道她才不会白白受羞辱。
“好了,”老夫人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说,“今天不行,就明天,反正一定要验出个结果。就算她没打花妈妈,可把人挡在门外是事实吧?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心里有鬼。她若问心无愧,让花妈妈验一下又何妨?躲躲闪闪,必有蹊跷,总之,赶在回门之前,验明白,把事情落实,回门的时候,就告诉唐老头,看他怎么说?”
裴敬宗沉声道:“祖母,她不愿意,还请不要勉强。”
娄氏闻言,轻轻拽着儿子衣袖说:“你别忤逆奶奶,后宅的事,你少掺和。”
第9章
唐锦云一觉睡醒,看到大红喜帐,回过味来,搓把脸爬下床,走进浴室泡完澡,翻箱倒柜找出一身白衣白裤套好,搬开桌子,迷迷瞪瞪地走出去。
外间已被打扫过,桌上摆的水果仍沾着水珠,唐锦云掩口打个哈欠,拿起一个梨坐着啃了。
吃梨间隙,她抬眼四处瞧瞧,愣是没见一个人影,暗想该不是昨晚太彪悍,那些丫头都给吓着了?
吃完梨,她记起昨晚裴敬宗说今天去给家中长辈请安的事,瞅瞅自己的模样,觉得不合适,便琢磨叫个丫鬟进来给自己拾掇拾掇,遂扬声喊道:“有没有人啊?”
门外一个男声应道:“少奶奶有何吩咐?”
唐锦云听声音耳熟,好像是裴敬宗身边的副将裴远,奇道:“先生,怎么是你在,屋里的丫鬟呢?”
裴远回说:“她们办事不力,少爷将她们调走了。”
唐锦云叹口气:“那我怎么办?我也不会梳头啊,披头散发的怎么去见奶奶?”
裴远尴尬,少爷只是让他带人守着院子,别让老太太派的人进来,至于少夫人梳头这类事,他哪敢管。
唐锦云见他无言,知他也没辙,便换个问题:“少爷呢?他昨晚一夜没回来,歇在哪儿呢?”
裴远道:“昨夜因大皇子发热,主子们都在老太太院里,天亮时才散,此时少爷在书房洗漱,过一会儿就来与您用早饭。”
唐锦云心中敲响警钟,问道:“他干嘛不回屋洗漱?”老公不回房,这就是不幸婚姻的标准开头,她想起以前看的公主号鸡汤推送,默默给自己加戏,俨然一个苦情小媳妇。
裴远回:“您门关得紧,少爷也怕吵醒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