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也不会看到爹说过的关于外边的所有美景。
——因为我的命要给弟弟。
在每个夜晚,爹会细细的告诉我一些不会告诉弟弟的事情——
比如我们家其实就是关玄都城的城主一脉,爹是城主的弟弟,娘是都城里世家之女。
再比如爹会给我讲那石墙上的枢纽,它的结构它的大小……它如何能够短暂停止运行。
爹无法阻拦那枢纽运行,因为他身体高大,压根无法进入枢纽中,但我可以。
我比弟弟还瘦弱,可以卡进去,而弟弟也有足够的实力凭借那短暂时间逃出去。
我想,我的命是不是生来要给予弟弟的?
爹爹病重之时拉着我欲言又止,于是我将弟弟赶出去静静地听他说。
他泪流满面的说对不起,他说我身体不好所以没有办法,他说你要是不想就不要做了。
我握紧爹的手,说:我喝了毒药的。
爹愣住,一口气喘不上来,他猛的咳嗽,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
弟弟听到声音跑了进来,他眼泪哗啦啦的掉,抱着父亲。
但父亲没抱弟弟,他手伸向了我,我再度握住他手,他轻轻的摇头,但我没有看明白。
我弄不懂他的意思,于是自己理解了一下点头:你放心,我会让弟弟从这里出去的。
……爹死了,睁着眼睛死了,我给他把眼睛合上,认真温和的安慰了弟弟,然后仔细的估算屋子和枢纽的距离,还是爹说过的枢纽能够卡住的地方,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灵活伸进去卡住枢纽,除了我们这双机关之人的双手。
短暂卡住机关后再迅速用身体阻拦,能够多争取一点时间。
机会只有一次,我要一次性成功。
劝导弟弟用了很大功夫,他固执让我活着,说我还能活很长时间。
我想了很久,然后又喝了碗毒药。
——
身体衰败起来,弟弟以为是爹爹去世造成的打击,我觉得这样也好,索性承认自己难过。
但是啊,对于爹的死我真的不是很难过,我在意的只有弟弟你啊。
身体越发无力,我知道时间不多了,于是日日告诉弟弟我快死了,说久了或许难过就是少些。
……但是那一天来的时候,我用绳索跃入枢纽之中,我说了我一生中最后一句话,我说:你快点走吧。
弟弟还是哭了。
弟弟很少哭,他哭就是说明难过极了。
我也难过,我想对他说不要难过,我死了会比活着开心。
但是没能说出口,血沫堵住了我的喉咙,身体又疼又无力。
——知晓,其实我还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呢。
可我累了,所以就算了吧。
你以后好好过就好。
望你余生……
……
咔嗒——
那运行多年的机关短暂停后又开始了运转,咔嗒,咔嗒,带着年迈的残声在这空洞之处轻轻回响。
然后伴随一声噗通的落水声,巨大阴影从水底窜出。
第92章 我心悦于你
夜空无星光,黑沉沉的一片,废城的冰又暗又透。
阿枯拿了火折子去点烟火。
夏一秀去点另一处烟花,严胥则靠近木安华:“这烟火是我给你带的。”言语有些委屈。
木安华指着自己鼻尖:“给我的?”
严胥点头:“我想让你看的。”
木安华笑了下:“这么多呢,让小花送给哥哥一些也好。”
严胥抿嘴。
木安华垫脚拍他肩:“我也能看到烟火啊。”
严胥看着她,到自己胸膛的高度,垫脚弯眼笑的模样,额前碎发点在光洁额头上,这个小模样让严胥没忍住,伸手掐了下木安华脸颊。
木安华愣住,严胥手暖和,碰触上她有些温凉的脸颊时感觉……很强烈。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都僵住且有了些尴尬。
直到烟火的声音突然响起,光照亮了冰冻废城,也让两人瞬间看向了天空和城。
木安华眼如琉璃,光在天空和她眼中明明灭灭,绚烂无比,花火之光只是一刹那,但连绵不断,烟火落在冰上被切割成万千碎光,惊人的美丽让木安华不眨眼的盯着眼前之景,她不自觉露出个笑容,对严胥道——
“严胥,好漂亮啊!”
严胥听着此言转头看她正想点头应和,但看着木安华映着光斑的脸时愣住了,光给他的心上人渡上了一层柔光,带笑的眉眼比刚给他震撼的冰上花火还要惊艳。
他愣了下,在木安华转头看他时下意识道:“很漂亮。”
恰好烟火点燃之声盖了过去,于是木安华笑着问:“什么?我没听清。”
明眸皓齿,宛如暖光。
严胥回神,心下微动。
脑袋还在想着如何能跟木安华更近一些,但身体却反应很快的跟着木安华一起笑起来,他索性微微弯腰偏头靠近了木安华,两人身高之差被他打消,鼻尖快要碰上,木安华一下子屏住了呼吸,她看着严胥染光的睫毛颤动,漂亮的双目里一派热忱,但言语却还是微带着她熟悉的轻挑一字一句的对着她笑道:“我说——这烟火虽然漂亮,但却不及我心上人千万分之一动人。”
木安华瞪大眼,眼前的严胥不像严胥,可表情动作却又与往常一般无二,她轻轻眨眼,怕睫毛煽动惊到面前那双眼中的喜悦,她听到自己如鼓的心跳,还有自己微颤的声音在轻轻反问:“心……上人?”
严胥笑弯了眼睛,他前倾了一点,鼻尖碰触了下面前人的鼻尖,他声音里满是笑意:“你想知道她是谁吗?”
心里一紧,木安华下意识点头。
严胥眨了下眼,声音温柔:“眼前人就是我心上人。”
木安华呆住,突觉万籁寂静,她反应了一会,热意一下涌上头,所有露出来的皮肤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红成了一只粉团子。
羞躁之意差点没让木安华直接炸了,琉璃般的眼珠子不可控制的有了些水意,湿漉漉的看着严胥,她似反应过来又似没有反应过来:“什、什么……”
又呆又好捏的粉团子。
严胥有点牙痒痒,想咬一口面前快要冒热气的粉团子,但粉团子问了话,他就忍住了想再告诉她一遍。
结果嘴一张开,一木伞敲上了严胥的背,然后夏一秀声音传来:“你在干什么!”
夏一秀气炸了,她跑去点烟火是为了让小安华开心,不是让严胥趁机来拐小安华的!
严胥衣穿得厚实,夏一秀虽然气但也没用力,于是严胥没觉出疼,但打断他表明心意也高兴不起来。
他看了眼夏一秀。
说实话这个时候表明心意是冲动之举,但情之所至他只觉得无法自抑,若要他细细去想肯定是要两人独处时表明。
但是现下已经表明了……
严胥收回目光看向粉团子,粉团子被蒸得软软乎乎,他向来做事由得性子,便对木安华道了一句:“小卷,你要是不喜欢推开就好。”
木安华:“……?”
她没反应过来,就呆呆愣愣的站着被严胥在脸颊上咬了一口,因为没使力,不觉疼就是有点痒。
但是……粉团子炸成了红团子!
夏一秀也炸,但没有上前来,因为木安华的模样不像是……对严胥无感的样子,她又气又无奈,深刻的有种自家天天呵护着的水灵灵的白菜被猪拱了,加之她对这个小白菜还有点自己的心思……
总之!好气!
而阿枯和花知晓……
在严胥凑近木安华的时候阿枯下意识的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捂住了花知晓眼睛,但花知晓也动作很快的扒下了阿枯的手,切了一声:“就亲脸啊?”
严胥还离着木安华很近,她眨眼,那眼睛充斥着热意烘出来的水汽,眨眼间那水汽仿佛就要落下,她脸上还大多是茫然,却条件反射的反驳自个徒弟:“不是亲,是咬。”
严胥:“……”他还想咬呢。
但是——
“你没推开我。”严胥笑容满面,他紧了紧手,手心里那紧张不自觉出来的薄汗在衣袖上擦了擦,面上却是一派淡然,甚至还笑着调笑木安华:“小卷你也心悦我吗?”
话出了口,严胥那心就提到了嗓子眼,面上丁点也没看出毛病。
木安华呆呆木木好一会,她摇头。
严胥笑容一僵。
木安华有点结巴:“我、我不知道……我……” 她顿了下:“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