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姝瑗机灵地回应道。“我是尚书府的丫鬟,我家公子至今还未回府,所以我就来看看,不知道能不能遇到他。”
“那姐姐你怕是要失望了,苏公子可能再也回不去了。”那小太监心疼的看着孟姝瑗,“今日苏公子获罪被贬,受完刑听说就断了气,此刻已经被送去了乱站岗了。”
他叹了口气,小脑袋要得像拨浪鼓,“真是可惜了,天妒英才啊,哎。”
虽然这小太监并不认识苏文泽,却也知道可惜,他嘴里念叨着,还不忘给孟姝瑗一个忠告,“这位姐姐还是赶紧另谋出路吧,这尚书府算是辉煌到头了。”
孟姝媛傻傻地愣在原地,难道真如传闻一般,不然苏公子到底犯了什么罪,竟会有性命之忧。她回归神来,想继续打听详情,可是小太监已经走远。
一般宫里死了的人,都会从义门运出宫,送到城外西北角的荒山乱葬岗中丢弃。这些死去的人,有宫人,有罪犯,没有牌位也没有墓碑,就被丢弃在这,想来也是可怜。
小太监走的太急,她都没来得及问,苏公子到底受了是什么罚,是生是死,不过想来他也不晓得详情。
孟姝媛看了看快要落山的红日,乱葬岗在城外的荒山,她现在赶过去,到达时必然已经天黑,她不禁一个哆嗦,对一个女生来说,天黑去那种地方,没有勇气绝对做不到。
“可是,苏公子有恩于我,就算他已经离世,也必然要让他入土为安。”她鼓足勇气,先行赶回月老庙,提了一盏灯笼,以免夜色太黑不好找。
夕阳越来越圆,天空被染成深红色,这一片红深就像血液凝固后,逐渐暗沉,再暗沉,最终变成黑色。
第10章 救命之恩
孟姝瑗赶到城外时,天色已经完全漆黑,而这毫无人气的荒山之中,更是伸手不见五指。身边不时传来蟋蟀小虫青蛙的叫声,还伴着野兽的叫唤。
孟姝媛提着灯笼,四处张望,她害怕极了,紧紧将自己的双臂抱在胸前,试图给自己一丝安全感。
空气中隐隐约约飘散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她越往前走,恶臭渐浓,孟姝瑗想着,这估计是尸体腐败的味道,乱站岗应该就在不远处了。
她突然想起,慌张地从腰间掏出一个红色的小包,将它挂在脖子上,这是她在月老庙干事时,一个女子送给她的礼物,说是有驱邪避恶之用。
她继续向前,前方的路径直被切断,山体滑坡阻断了道路,一块一块的巨石高高堆起,但是这个位置,恶臭阵阵,浓烈到让人难以呼吸。孟姝瑗凑近灯笼,细细的看了看,才发现,这并不是什么山体滑坡阻断了道路,而是死人太多堆起的尸坡。
她惊的尖叫着,灯笼被丢弃在地,她连连后退,感觉心脏快要跳到喉咙口。这些尸体有些已经白骨化,有些面目狰狞,死不瞑目。她闭上眼强行想要将自己急促的呼吸压制下去,却久久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
她有点后悔,果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胆量,如今被吓得不敢动弹,方才的勇气似乎四散不见了。
一般来乱葬岗的人会走另一条路,尽头还在山上,他们就将尸体往此处一堆,孟姝媛却是选了一条小路,地势在大路之下,这里的尸体竟已堆积如山。地下的尸体不知是何年何月就被丢在这的。
一刻钟之后,孟姝瑗终于睁开了双眼,她捡起灯笼,踉跄着爬起来,她如果要找苏文泽,就要爬上这个尸体堆成的山坡到达顶端,新来的尸体只能在尸坡表层。想到这里,真的想赶紧掉头就走。可是又觉得这样做太不人道,苏公子如此帮她,就凭一次吧,往后余生想起这段经历,也算无愧于心了。
她将自己的裙摆提起打了个结,放下手中的灯笼,双膝跪地,向着尸山扣了三扣首,“各位得罪了,小女子只是想寻一人,寻到便离开,望各位不要计较,日后定每日三柱清香,许各位早登极乐。”
说完她双手握住脖子上的小包,放在胸前祈求着。
她闭着眼,抬起脚,开始攀爬尸山,手下清晰的能摸到白骨的棱角,也能摸到腐败的皮肉,她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哆嗦。越往上爬,尸体腐败程度越低,她的双手沾满了尸体中渗出的**,浓郁的恶臭熏的她开始发昏作呕。
苏文泽这种世家公子平日干净整洁惯了,让他呆在这种地方,还真是会死不瞑目。她失笑,这种时候自己想的居然还是苏文泽的洁癖,也是没谁了。
好在尸山并不是很高,坡度也不是很陡,除了需要很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攀爬起来其实不费力。她赶紧从尸体上走下来,站在一旁的路边,再次扣了三叩首。起身的那一瞬间,她依稀看到了一个蓝色的衣角。
蓝色衣角?
蓝色?
蓝色?孟姝瑗回忆起自己和苏文泽那少得可怜的一面之缘,他就是这样一身深蓝的长袍,仅仅那一次的相识之缘,她到现在还难以忘怀。
她扯起那衣角,他被压在一个宫女之下,孟姝瑗想要看看那衣角是不是属于苏文泽,她看了看自己占满粘液的双手,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将双手搭在那宫女的双肩上,拼尽全力将她翻转过来,没想到脚下没站稳,一条腿深深陷入尸体间隙中。
那宫女一个就像活人一般灵活,一个翻身将她压倒,一双快要爆出来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瞪着她。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吓得背过去,推开那宫女,孟姝瑗拔了拔自己深陷尸堆的左腿,这种感觉,让人寒毛直竖,就像地下有人拉着自己一样。
孟姝瑗先放弃拯救自己的腿,她将自己的上半身俯下来,趴在那个蓝衣男子身上,她迫不及待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自己千幸万苦要找的苏文泽。
伸手不见五指的乱葬岗上空,浓密的云层忽然散开,一轮圆月如羞涩的姑娘,从云层后探头探脑,半遮半掩,月光越狠通透,一束一束穿透云层照射下来,乱葬岗在孟姝瑗眼中瞬间变得清晰,再加上地上灯笼的微光,她已经可以看清身下男子的脸庞。
如此俊逸的脸她此生未见过第二张,他闭着双眼,脸上站着丝丝血迹,依然盖不住他五官的精美,如一件珍藏的艺术品。他的衣衫已经残破,尤其是背上,丝丝缕缕,显然是被重刑鞭策,漏出鲜红的裂口,是他,是苏文泽。
他看上去只是睡着了一样,尽管神色痛苦。
孟姝瑗战战兢兢的将手指谈到他的鼻尖,她又突然收回纤细的手,双手紧握在自己嘴前,她惊喜,喜得差点喜极而泣,完全没有闻到自己双手上那令人作呕的恶臭。
他还有微弱的气息,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不知是苏文泽给了她力量还是什么原因,孟姝瑗奋力站起,脚下一瞪,将左腿拔了出来,可惜的是,她的鞋没跟着一起。
她光着一只脚在苏文泽身边蹲下,轻轻推了推他,“苏公子,苏公子?”
因为苏文泽此刻伤势太重,她也不敢用力晃动,当务之急,必须找个场所给他疗伤。
回城是不可能了,她一个弱女子背着苏文泽这么一个身材高挺的男子,走回城中,天怕是都亮了。况且,苏文泽他,再也回不去那个地方了。
她忽然想到,先前苏文泽安置她的草庐是个不错的选择。路程也近,在盛京城外的西边,安静隐秘,养伤是最适合不过了。
孟姝瑗将苏文泽背在身后,她能站稳已经实属勉强,别说再捡起灯笼照明了。没走两步就气喘嘘嘘,十步一踉跄,百步一个跟头。她将自己当作人肉垫,一旦摔倒,一定垫在苏文泽身下,以免他再受更重的伤。
月光逐渐被日光所替代,天空从银色月光到灰蒙蒙,再到朝霞染红东边苍穹。孟姝瑗大汗淋漓,她美艳的两颊上晶莹的汗珠顺着她粗柔美的下颌角,滴答滴答完下滴,布麻衣被汗珠浸染,长发粘在一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刚从湖里爬起来。
她果然还是太过自信,为什么没有找帮手,就独自跑来双山野岭,从乱葬岗到草庐,她走了整整一夜!
她将苏文泽在床上扶倒,他的背已经不忍直视,皮开肉绽。
索性自己还懂些医术,她那个不争气的父亲,先前是个郎中,后来染上了赌瘾,母亲带着弟弟出走,留下自己跟着赌鬼父亲,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替父还债。所以她从小就懂各种东西,弹琴,刺绣,行医,这些都是她的谋生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