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扭头就上车，周拓拿着外套，看着车“呼”地一声开走，愣了一会儿，摇着头叹了口气，打开自己的车门要坐进去，听到不远处一声轻佻的口哨声。回头一看，是王竞要他陪的那位哥们儿。
许江柯朝他笑，意思是我都听见了，你被拒绝了好惨啊。
周拓这时眼里已经没有温柔和笑意了，连那种官方的微笑都没有，仔细瞧可以看见他左边的眉尾处有一小截竖向的断层，不笑的时候衬得本来就深邃的面容越发凶了。
许江柯琢磨着周拓不像是追求潮流故意给眉毛剃造型的人，开口想说你这眉毛挺帅，就见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一眼，利落地扭头开车走了。
那一眼冷得很，隐隐透着点厌恶，许江柯被他看得心头一梗，没由来的抽了一下，他从来不在意被人讨厌，只是这真情实感的一眼竟刺得他胸口发闷。
许江柯收了笑，坐进车，有些醉意上来，安全带也不扣踩上油门就走。
一个星期后，王竞兴致冲冲地叫许江柯出来喝酒，许江柯正在画一幅油画，言简意赅地拒绝：“不去。”
王竞说：“你今天有事？”
“没事，不想出门。”
“在家干什么，快出来，今天给你直播个好玩的，就上回那叫什么周拓的，记得不，丫根本不是什么自媒体，就是一农民工！盖房子的！操｀他妈，敢耍我！”
许江柯盯着画里漆黑的海平面，眯了下眼。王竞催促道：“快来，看我今天好好整整他。”
许江柯放下画笔，说：“好。”
还是同一个包厢，这回没几个人，墙面的屏幕上实时投映着一处昏暗的人行道，时不时有行人路过，朝摄像机方向看一眼又缩着脖子从远处绕走。
王竞见他进来，兴奋地招呼他坐下。
许江柯问：“这是在干什么？”
王竞：“那个叫什么周拓的，记得不，丫敢耍我。我找人收拾他呢，先打一顿，再吊起来给他拍个片子，也给他发网上。”
许江柯皱眉：“要这么狠吗？”
王竞说：“不狠不狠，老哥我还是心肠好，给他挑了几个特别会的，配上点药，简直欲仙｀欲死。”
“哎哎哎，人过来了！”旁边的人叫道。
周拓今天穿着普通的T恤牛仔，手里提着几袋青菜和牛肉，从墙边拐了过来，头顶的路灯不甚明了，只能看见他停下脚步沉下了脸，之后他侧头看了眼摄像机，深不见底的眼睛半眯了下，里面有一股狠戾而危险的味道，许江柯胸口突然跳了一下。
周拓走近看到前面横着的三四个人，其中一个还拿着摄像机。他停下脚步，大概明白是来寻仇的，也是，被骗了不报复可不是那些少爷们的做派。
于是他先礼节性地问了句：“各位要干什么？有没有可能和平解决？”
为首的大汉笑了两声，“对不起了小兄弟，那可不行。”
四人继续走近，周拓的脸在屏幕上拉近，深邃的眉眼里没有任何情绪，他随即笑了一下，到墙边将手里的袋子放下，又走回来，转了下脖颈和手腕，说：“那来吧。”
那几人居然还挺讲规矩，先是上来了一个小平头，结果拳头还没挥到周拓身前就被捏着手腕反拧过来踹了出去。另外两人一看也不管什么江湖规矩了，规矩是办成事了才有钱拿，于是三两下冲上去和小平头把周围了起来，那摄影机的老哥倒是稳的很，站旁边忠实地记录着同伴被打的故事。
周拓并不惧怕，右边一脚，左边几拳，费了些劲突破包围，脸上也挂了点彩，但对方两个人已经捂着肚子躺倒了，还站着的大汉大叫了一声又冲过来，周拓侧过身一胳膊肘抵上大汉的太阳穴把人掀翻了。
周拓虽然挺能打，但也看得出不是专门练过的手法，没什么招式，全靠力量的爆发和哪痛打哪的野劲。他打完了转头走近镜头，许江柯在心里噢了一声，原来眉间的断层是一道细微的疤痕，从额间延伸到眉骨，足有五厘米长，但不显得狰狞。
周拓左颊被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他也不在意，扬起下巴对摄像机点了点头，“王少高抬贵手，这事就这么了了吧，再玩就没意思了。”
说完拍拍裤腿回墙角提他的牛肉，许江柯已经不自觉勾起嘴角，突然摄像机被放下，只拍到墙角弯腰提菜的手和一截小腿，原本拿摄影机的小青年不知道哪里捡来一块木板，从周拓后脑狠狠地砸了下去，许江柯听到一声闷哼，紧接着周拓捂着左肩单膝跪了下来，那人举着木板还要打，周拓眼疾手快地往旁边滚了一圈，出脚将人踢倒在地，接着迅速起身曲起膝盖抵住对方脖颈，“我说别玩了知道吗？”
左肩印出的血慢慢将白T染出几朵红花来，那木板上有根突出的长钉，好在当时周拓听到声音偏头躲了。周拓坐在地上喘了口气，站起来走了，几秒钟之后又回来提走了墙角的菜。
王竞靠在沙发里面色发青，许江柯眼里却染上了笑，周拓身上有种微妙的矛盾感，既有成熟男人的温柔，发起狠来又帅得没边，就像很多很多年前小巷里的那个少年。
他拍了拍王竞：“竞哥，你也不缺人玩，这人给我吧。”
第3章
周拓给何浩发了个信息，拜托他这几天跟着点小琦，别让他单独出门。何浩是孙宇琦的邻居兼好友，也知道上星期的事，没多嘴问，回复说好，周哥放心。
周拓收起手机走出医院，到门口又拿出来给张典打了个电话：“老张，明早我要是过来晚了，你先带监理他们转转。”
许江柯在门口等了有一会了，见他讲着电话出来，摁了下喇叭。
周拓抬眼，许公子坐在车里给他抛媚眼，示意他上车。
周拓握着电话左转直走，“嗯，出了点事，也不一定会迟，先跟你打个招呼。”
许江柯掉转车头慢慢跟着，周拓瞥了一眼，继续说：“嗯，我没事，不是什么大事…那行，先这样。”
周拓停下脚步挂了电话，微弯着腰看驾驶座上的人，“你有事吗？”
许江柯探出头，和周拓脸对脸，绽开一个特天真无邪的笑容，说：“上车，我送你回家。”
周拓猝不及防被这笑晃了眼，直起身往后退一步，“用不着，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许江柯：“有事。”
周拓挑了挑眉：“你说。”
“送你回家。”
周拓轻笑了声：“这样有意思吗？你们要什么没有，总得拿人玩？”
许江柯说：“他们没意思，你有意思。”
周拓不打算再和他纠缠，转头就走，许江柯在旁边慢慢溜着车：“打破伤风了吗？”
“看你打架挺厉害的，练过？”
“很疼吧？你都冒汗了，真不上来吗？”
周拓额角的筋狠狠抽了两下，“你逆行了。”
许江柯抓着话头说：“所以你赶紧上来啊，这还不都是因为你吗，我被拍了你负责吗？”
周拓：“这位少爷，我让您送我了？”
许江柯眨了下眼，笑得艳丽：“没，但是你把我的心勾走了，我得送我的心肝安全回家。”
周拓：“你有病？”
许江柯：“有一点，相思病，看见你就好了。”
周拓今天跟甲方周旋了一天，又打了一架，光荣负伤，现在浑身疼得很，头也疼，没精力跟人瞎扯，他认认真真地说：“你们想怎么样，要么直说，要么等我歇两天，我今天真的没精力再陪你们玩。”
许江柯也认真起来：“我跟他们不一伙儿的，没精力就上来，我就只是送你回去。”
周拓：“你真不走？”
许江柯点点头。
周拓甩了甩右胳膊，绕到另一边坐进副驾驶：“前面红绿灯右转再开一百米。”
许江柯撑着头，噙着笑看他：“听你的。”
“……”
许江柯打着方向盘把车开回右行车道，转头看见周拓闭眼靠在椅背上，左臂虚放在腿侧，右手提着土豆和牛肉，眉头还皱着。
许江柯说：“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
“你多大了，应该也还在上学吧？”周拓睁开眼，没答他的话。
许江柯眼里飞花：“怎么？对我有兴趣啦？我19，可以谈恋爱了。”
周拓斜睨他一眼，看着窗外：“孙宇琦，就上次的小服务生，才15岁，下半年读高中了，父亲生病家里也没钱，不肯欠别人，一有空就到处打工赚学费和生活费，白天一份工晚上一份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