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让妈妈重新熨过了,领带打得端正,鞋子擦得发亮,一切都彰显着松野轻松不同于往日。
小松秒答:“很傻。”
轻松没心情跟他计较,随口道:“反正不指望你说实话。”
小松摸了摸下巴:“甜言蜜语不能公开啊,那个我们只能私底下说嘛。”
轻松很黑线:“不要讲那么恶心的话啊喂,谁跟你甜言蜜语了?”
其他几人也陆续洗漱完坐下,空松首先给予了高度赞扬:“Oh my brother,今天的你看起来简直是perfect。”
轻松不掩得意与欣喜之色,只嘴上含蓄道:“毕竟要代表班级去演讲了嘛,还是站在全校面前,得打扮得像样点啊。”
突然一室的谜之寂静。
“诶??轻松哥哥去色诱女老师,所以拿到了演讲资格?”椴松吃惊.jpg。
“完全不对!为什么自说自话脑补了这样的前因啊!”
椴松也很无辜:“我们跟轻松哥哥又不同班,只能靠推测嘛,可是听起来就是这么个意思啊,不然为什么突然要代表班级去演讲了?”
反而是小松道:“轻松那家伙怎么可能去色诱女老师啊。”
轻松诧异地瞥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会帮腔。
小松正直地道:“要是真的去色诱了,就拿不到资格了。”
“小松哥哥这就不对了,这不是赤裸裸地质疑轻松哥哥的魅力么。”椴松没忍住笑出了声,“就算是大实话也不要说出来啊哈哈哈。”
“对了,是即兴演说?”
“没那么夸张啦,我写好稿子的,还拿给老师改过,讲的时候也不用脱稿。”
“唉。”
“干嘛一副‘果然如此’的怜悯表情啦混蛋,读稿子也很不容易的啊。”
不能怪兄弟们不厚道,谁让今天的轻松格外的精神抖擞,让人实在很有吐槽他的欲望。尽管在轻松自己看来,他可是背负着为无能六胞胎正名的艰巨任务,而这些嘻嘻哈哈的倒霉兄弟们完全不懂感恩。
先从大家激烈展开的“轻松到底会不会紧张得在台上晕倒”话题中抽身的是小松,他轻笑着拍了拍轻松的背:“喂,好好干啊。”
“哦……哦!”轻松下意识应道。
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加油,可它像魔法一样,让他突然有了自己这会儿看起来两米八的自信。
“说起来,轻松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啊,通往我们学校的坂道尽头不是有棵樱花树么,如果走过它下面的时候能正好接住它掉落下来的花瓣,一整天都会好运哦。”
“哈?完全没听过,都是小松哥哥的幻想吧……”
说来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来月体育祭前的动员稿,本来也轮不到上他,只是班里那位学生会骨干突然生病要请假一周,老师嫌麻烦随意指了名让他代为演讲。
就像他自己说的一样,那其实都算不上是演讲,只是一次朗诵。
可是对于在这么多人面前展现自己,他其实很紧张,思绪亦在“不行的啦废柴就不要挣扎了”和“为何不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大展身手”中游移反复。如今好不容易做足了心理建设,靠着绝对不想被人看扁的干劲昂首挺胸……
想要像正常的、勇敢的、活跃的高中生一般活着。不想让自己失望。
跟兄弟们打过招呼之后,轻松几乎是小跑着向着学校进发了。
老远就看见大团的粉色,如天空垂下的彩锦,也像绵软的云朵,待走近,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居然想起了小松方才装神弄鬼的一番言辞来。
嘁,都已经是高中生了,谁会相信那种东西……他想着,停下步子,警惕地四下张望起来,确认没有熟人,特别是没有家里烦人的兄弟之后,终于鬼鬼祟祟地合了下掌,小心翼翼摊开手,他仰头望向一树繁花,看着看着出了神。
时而有小风拂过,零落的花瓣打着转儿飘落,可惜并没有哪一片垂怜于他。
正在他犹豫到底要这样傻站到什么时候去时,忽而从身后传来了熟悉的爆笑声。
轻松心里咯噔一声,有种想要立刻逃跑的冲动,这大事不妙的预感通常只和一个人密切相关——回头一瞧,果然就见小松那家伙笑得腰都直不起来,还在努力嘲讽他:“哈哈哈哈你可爱过头了吧,这都信了?正常人都该知道没办法随便接住啦,你以为自己是漫画女主角吗?”
啊啊,混蛋,去死吧!轻松气结,花了三倍力气维持住面无表情,将平摊着的手握紧,优雅地掸了掸另一只手臂的衣袖:“你在说什么啊,我只是停下来赏花而已。”
小松使劲搓了搓脸好让自己平静下来,走上前揽住他的肩:“嘛,晚饭时跟大家分享一下三男的赏花趣闻好咯。”
“等等??敢说出来你就死定了!”
小松笑嘻嘻地瞥他一眼,像是在说自己哪有什么不敢的,下一秒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伸出来,握住轻松的手,将什么东西倒在了他的手掌上,“送你。”
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却又痒痒的挠着手心,轻松纳闷地松开卷曲着的手指,在他的手心静静躺着一片粉色花瓣。
他一时哑然,再抬头看时,小松早就自顾自先往前走了。却又像感应到他的视线般,回过身来,朝他抛了个飞吻。
“Good luck~女主角轻酱。”
“去死啦白痴长男!”
是春风微醺,还是风中夹杂的花叶迷乱了人眼,轻松笑骂完,伫立在原地,一时忘记了如何迈步。
他虚握住花瓣,怕它被风带走。恍惚间觉得心里也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这滋味很陌生,但并不惹人讨厌。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光是看着那个晃悠悠又懒散的背影,就忍不住笑起来了,忍不住的,觉得很高兴。
第3章
那本来应该是很好的一天的。
——如果不是到学校之后他就发现稿子不见了的话。
轻松手心都是汗,将自己的所有东西翻了个遍,可是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
他确信自己将写得密密麻麻的讲稿放在课桌的桌肚里,前一天回家前还好好确认过。
若不是他的记忆力有误,只能推测是不是稿子被别人动过。恶作剧?小戏弄?
拜托了,怎样都好,不要挑这个时候啊!!!
满心焦灼之下,轻松有些无措地转向邻座的同学:“抱歉,你有看见过我放在这儿的……”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没有没有!我还有事回头再说哈!”对方匆忙地跑出了门,甚至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
教室里一如既往的喧闹,没有人注意到在一隅发生的独角戏。
怎、怎么办,轻松不自觉地捏紧了左手,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他试图用疼痛来保持清醒。
对……需要重新写一份稿子,现在的话,现在的话还能来得及,他重新摊开一张纸,努力想要想起大纲里的字词,却绝望地发现,不要说完整的句子,他连最简单的词组都无法回忆起来。
整个人都如同被人扔进冰窖里冷冻了一回,全身都是僵硬的,他难过地想,是不是老师把这个任务交给他就是个错误决定呢?他只是外表伪装成了可以应付一切事宜的样子,可是其实他不是,他只是一个会轻易慌神、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劣等生。
全员去列队前,刚从洗手间回来的小松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异常,疑惑道:“喂,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轻松回过神来,深吸了口气,将压在右手下的那两张纸叠好,塞进了制服口袋里。他用了太大的力气去假装平静,以至于没注意到小松带着担忧的目光。
第一反应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是不让人看见自己的失态,他所拥有的,也不过就是这点可怜的自尊罢了。
——尽管这自尊很快就会被烈日灼烧成灰。
……没有时间了。
松野轻松平生第一次有机会站在全校师生的面前,所有人都保持着仰望的姿势,等待着他的精彩演说。而他看着两张空白的稿纸,脑中亦是一片空白,只有无力与自卑拧成无形的气流,伸出利爪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说出断续而蹩脚的话来,像滑稽的小丑一样博取大家的嘲笑。
轻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台,双膝软软的使不上劲,手指抖个不停,他听不真切,或许有人在窃窃私语询问同伴,或许有人在细声嘲笑。在询问这么丢脸的人究竟是谁?在讽刺他不自量力?在痛骂他给班级丢脸?难以计数的目光像蛛网一样,缠得他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