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林海转向随着自己过来的人,“一半人回去救火,一半人退后。”
等到确定他们都听不到了,才对司马惊雷道:“你继续。”
司马惊雷发现他在听到自己的名号的时候才变了脸色,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语气了硬了几分,“若是宫里那位想要汝阳王送一个人进宫为妃,汝阳王会不会选你?据我所知,汝阳王的外甥并不只有你一个。而汝阳王妃,从来就不喜欢你。她还有好几个侄子,也是可以用来过继的。”
“无缘无故的,陛下为何会让汝阳王府送人?”
司马惊雷拍拍衣袖,“那便要问汝阳王妃的哥哥了。”
自古,帝王都喜欢用后宫来平衡朝堂,只是以往用的是女人,到了她为帝的时候,变成了男人。
“哪一个哥哥?”林海追问。
“你早就心知肚明,何必明知故问?”司马惊雷无意再说,“若我是你,先去太仆寺检查一番,再以此为借口去向汝阳王细细打探,寻个解决的法子。”
林海强调,“舅舅不会送我的。他最疼我的。”
“若是太仆寺损失惨重,而原本该当职的大人被人发现离了职守……”司马惊雷笑得意味深长。
她曾看过武帝对汝阳王的评价:汝阳王萧正飞,好女色,善表衷肠。
乍一看,似乎只是说他的私德,可那善表衷肠若是换个角度来看,便是善作表面功夫了。若是她向汝阳王要人,汝阳王为表衷心,十有八九会把自己最疼爱的人送进宫。
林海也想到了这一点,顿时变了脸色,“若你敢骗我……”顿了顿,却没有再说下去,立马带人离开。
若是这个女人所言是真,汝阳王府确实需要送一个人进宫为妃,还不一定会是他,若是他凑巧在这个时候犯了一些事,那被送进宫的,便必然是他了。
他多少听闻过一些宫里的事,在宫外自由自在,称王称霸,才不要进宫去做那种连性命都不知什么时候会没了的人。
待到他带来的人真的走了,徐妈妈才松了一口气,脚下一软,觉得整个人都被抽了力一般。看着被砸得不成样的红袖舫,也不知要花多少银钱才能将红袖舫复原,心痛之情溢于言表。
不过,她没忘了来向司马惊雷道谢。哀恸几息便换上一副标准的笑颜朝司马惊雷作了一揖。
才说了一句,便见一个同样戴着帷帽的白衣男子停到了司马惊雷身边,连带着把周围的温度都带低了,极有眼色地询问他们有什么需要她去做的。见女子帷帽的开口处一直对着红娘所在的方向,马上明白过来。
将红娘推到了他们面前。
红娘有些尴尬。自己前些日子还在他们面前说了自己虽落风~尘,却是无人敢惹的,现在却被当面打脸,面子上实在挂不住。
不过,到底是在风月场上混迹了这么多年的人,很快便将尴尬压到心底,面上露出得体的笑容,福身笑道:“让你见笑了。”
她站起身来,“今日~你们帮了我和红袖舫,他日若有用得到红娘的地方,尽管开口。红娘万死不辞。”
司马惊雷笑着答应,“不必等他日了,如今我便有要你帮忙的地方。”
红娘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娇柔而又抱歉地笑了笑,“小娘说笑了,这红袖舫不是妾的,妾如何能作得了这个主?”
司马惊雷听得她连称呼都变了,竟是宁愿伏低做小地把自己当成恩客来告饶,也不愿给个明确的答复……不过,好歹她没有直接拒绝,也算是有了点进步。
见司马惊雷离开,红娘又叫住她,“你一个女儿家,为何一定要买下这种烟花之地?”
司马惊雷不答反问,“你一个女儿家,为何一定要待在这种烟花之地?”
红娘一愣,随即笑开,“我懂了。”
司马惊雷道:“不。你不懂。”
她低头笑了一笑,却让人觉得有些苦涩,“所有你看到的,你以为的,只要你没有亲身经历过,就不可能真的能说懂。你以为的简单轻松,或许并不简单轻松,你以为的名正言顺,可能并不名正言顺,你以为的是非黑白,可能亦不如你以为的那般……”
“瞧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她转过脸来看向红娘,帷帽的边沿被风吹开,露出一小片嫩白的肌肤和艳红的唇,“世间并不存在真的感同身受,许多事情都是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尚未遇到事情的时候,总是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真到了事情发生的时候,真相显露的时候,才明白以为的永远只是以为。”
红娘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从她容貌变化的震惊里回过神来,又被她的话戳中心中隐痛的某处,久久不能回神。
作者有话要说:喵~马上就要开始一面上班一面码字的生活了,已经预感到未来会非常充实。
第47章 借力打力
司马惊雷觉得自己这一回表现得极好, 将林海的心思变化都把控好了,一路语气都飘了起来。
“小师兄, 我是不是变厉害了?”
白云景只往前走, 不曾接话。
她只当因着他的性子,本就不是个话多的缘故,又自顾自夸赞了自己片刻, 想到林海脸色变来变去的模样, 笑出声来,道:“你看到他先前的反应了吗?我一说陛下有可能召他进宫,比太仆寺着火了还管用。”
白云景应了声, 不过似是从鼻孔里发出来的,凉凉的。
到得这时, 司马惊雷总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不高兴了, 甚至有可能还是生气了。
顿了顿, 仔细回想了一番,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不好,先前的高兴心情散去了大半。
“太傅可是觉得朕哪里做得不对, 留下了祸患?”她拨开两人的帷帽,认真地看着白云景的神色,语气微急,“若是先生在,必是有什么便说什么,快言快语, 不叫我猜来猜去。”
她催促他,“真是急人,你倒是快些说啊。”
平日里,她都是显露出沉稳周全的一面,可实际上,她不过才十六岁。
见着她不自觉地在他面前流露出在旁人面前没有的急躁样子,心里的不快被抚平了不少。
“你为何不按我们约定的说法来说?”
司马惊雷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们起初商量着是以太仆寺起火以及世子之位堪忧的事来为红袖舫解围的。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我想看看,我的名头有多大的作用。事实证明,比我以为的有用。”
她安慰他,“也无甚要紧的,左不过名声已经坏了,不借来用用,就白坏了。”
白云景的怒意顿时散去,愧疚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司马惊雷放下帷帽,“世间最尴尬的便是‘对不起’三个字。总是伴随着过错出现。若是这三个字能让一切归于原点,我去向我父皇说。”
她仰着头,隔着帷帽看向夜空的方向,从帷帽交叠的边沿露出精致的下巴,一动一动的,“我父皇在的时候,京城里,从来没有人敢仗势欺人。如今他们敢了。你知道林海为什么敢这样吗?”
白云景知道原因,可司马惊雷并不需要他说出原因,自顾自地便说了下去,“因为汝阳王。为什么汝阳王就能护着他横行?因为太皇太后。今天听你授课,我想通了一件事。”
白云景轻声问她,“是什么?”
“你说,帝王的后宫好比朝堂,权衡后宫便是权衡朝堂。帝王无情,为执棋之人,所有的后宫之人及前朝的臣子,都是棋子。为人臣者,便是要做一个对于帝王来说有用的棋子,或开疆扩土,或安~邦定国,或驱废陈疴,力兴时政……”司马惊雷转头看向他,“自古帝王有几个如我父皇这般能做到后宫只有一人的?便是我父皇,登基之初,甚至在亲政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后宫中都是有许多的妃子的。直到遇到我母后。直到他将所有的障碍都清除掉。”
她认真的告诉他,“我是真的想要这样做的。你说,若我向汝阳王要一个男妃,他会送谁进宫,会不会是林海?若真的送了他,我是不是能用他来制衡汝阳王?若是红娘知道林海便是她寻了多年的弟弟,会不会就把红袖舫卖给我了?”
她的声音很轻,如同轻羽拂过水面。
“汝阳王手里有兵权……”
“嘘……”白云景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