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易之一倒,朝堂制度大改,再无三公,始立丞相,主管中书省,行三省六部制,设科举,允贫民入仕。而颜执便成了大燕史上的第一个丞相。
一大番的变革,才有了她这些年看到的康平盛世。
女帝曾听颜执风轻云淡地提过,当实听他说完之后,觉得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事,现下,看到一个个自己批阅了却不能施行的奏折,突然明白颜执曾经与她所说的政令不通的感觉。君有政,下不行……
“没用的。”良久之后,她道,“太皇太后那边有一个梁上君子,取用帝玺如同私物。无甚区别。”
与其让圣旨真假难辨,倒不如索性告诉大家,现在的旨意,都是从延寿宫里发出去的。
第38章 天真之态
越往深里想, 司马惊雷就越发地觉得自己无能。却没有因此颓丧,反而激起了她的斗志。她的父皇那般辛苦才创建的盛世, 她有守护的责任。
既是自己无能, 便让自己拥有足够的能力来守护。
白云景并不擅长安慰人,尤其是女人,又不想她一直难过, 抿着唇敛着眉思索着要说些什么才能让她不至于与自己起争执又能高兴一些。
正欲开口, 便见她眉宇舒展了开来,如同被打足了气的孩童一般干劲十足。
将奏折打开放到他面前,兴致勃勃地道:“上回, 我听你分析得头头是道,就差把太皇太后的心思都剖了个干净, 那依你看,这件事情, 她这般处置之后, 接下来会如何做?”
白云景垂眸,见那奏折上写的正是丰州军饷粮草之事。
他有自己得朝中事务的渠道,却是头一回见着呈给帝王的折子。
待一细看, 便知两不相同了。
他得到消息,只是太皇太后扣下了军饷粮草的奏议,却不知仅丰州一处,便索要百万两银作为军饷,三十万担粮草。
一下子要这么多银两做什么?
不得不让人多想。
“太皇太后把这些全部扣下来了?”
这是他在宫外的时候得到的消息,不过还是问司马惊雷, 再确认一下。
司马惊雷颔首,“对,全扣下来了。按太皇太后的意思,如今天下太平,但开春之后便要将水利提上日程,所以那边就先拖着。”
这是私下里见柴昀的时候,听得柴昀说的。
其实,柴昀虽觉得自己当初一朝踏错站到了太皇太后那一侧,一直以来暗暗里帮着司马惊雷,却也担心着短时间内再生动乱,民生动荡,周边的虎狼之国再生贪婪,便得不偿失。是以总是说一点瞒大半。直到发现女帝沉下心来,不如先前几次在朝堂上表现出来的浮躁,也不急着去明着争权,他才开始在与她说一些太皇太后的决断之后,再与她分析一二。
她还记得当时柴昀煞有介事地说:“武帝才离开两个月,他们便不安分了。是要敲打敲打。“
司马惊雷觉得似乎有点道理,却也不能完全想明白。边防实在重要那边出了问题,大燕便好似一个开着门请寇来抢的富户,比那江家老翁有过之而无不及。
以往她不曾去想个中的关联,因为不需要。等到了这个位置上,再来看这一个个的,才知道经经脉脉处处相连。
若姚纪良当真有不臣之心,也只是一个边关的守将,要寻个由头换掉才是。可换掉守将,于军中又是大事。乱来不得。
她抿了一下唇,嘀咕道:“太皇太后之前分明对修河堤之事嗤之以鼻的。”
“为何?”
白云景追问了一句,本以为司马惊雷也不知道若是不曾细想,却不想她给出了太皇太后想要大办寿辰的原因。
被关了十六年,一朝出来得势,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大燕还有个太皇太后,她如今才是整个大燕作主的人。
可是太皇太后的寿辰只有几天便要到了,因着大雪和皇宫频繁出人命的当口,想要办也办不起来。这些日子太皇太后心情不好,延寿宫里的人和朝臣们都小心翼翼的,也是与这有关。
白云景想得更多。过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道:“可是国库没钱了?”
司马惊雷一噎,睨了他一眼,“户部有甘彬华那样的铁公鸡在,每一笔银子都是框框死的,从来就没听说过会缺钱。”
说完之后,呼吸却是顿了顿。
因为她突然想到她生辰前不久曾听到她的父皇暴怒,好似就是因为缺了银钱的事。
可自那以后,她没有再听到风声,加上她登基的时候穷尽奢华,怎么也不像是短了银钱的样子,便不曾往这方面想过。
白云景见她沉思,猜测她必然是想到了什么,“不论如何,目前没有战事,这么大的一笔开支,着实太多。户部那边若是没有你的人,便要安插人进去查一查。”
若是当真短了银钱,如今恐怕是太皇太后那里最发愁。
“依你看,太皇太后会如何做?”她转眼看向他,有点急切,似想要急急地从他这里找到答案。
白云景失笑,“臣不过刚入宫,只见过太皇太后一回,如何能给出结论?”
司马惊雷又抿了一下唇,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可……
“你连天象这么复杂的东西都懂,见过一次太皇太后总会得出些结论来的。”
“这两者有何关联?”更何况,他今日见太皇太后的这一面,注意力全放到司马惊雷身上了,满心的又惊又怒,哪里还有去关注太皇太后?
司马惊雷被白云景问懵了,定定地看着他,显得有些可怜。
是了,这两者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关联,看人与看天象是不同的。可她不知怎么了,潜意识里就觉得白云景应该对这件事情还能分析出更多来。
偏生她一时间说不出合适的理由,气氛一时凝住了。
白云景倒是心情好了不少。
她会问他,那是不是就说明,在她的心里,他并不是真的只有一张皮囊能入得了她的眼?
而她,纵是在短时间里经历了连番的打击,也到底还只有十六岁,还是保留着少女的一份天真。
原本还想要再逗她一逗,现在改了主意,往后来日方长,“依臣之见,太皇太后必是不信,那丰州太守姚纪良也必然不是她的人,怕是要派人去一趟丰州的。”
司马惊雷点点头,本来还想问他会派谁去。但想到方才的尴尬,又把话咽了回去。还是她自己先琢磨琢磨吧。
白云景瞅她一眼,心中暗笑,轻声道:“不如,我们各猜一个会被她派去的人选?”
“……”司马惊雷没有接话,却是问他,“你可了解姚纪良其人?他……这是为什么?”
“这得派人去查一查。”白云景淡淡地道。
司马惊雷也觉得得查。幸好这两个月她已经有了些羽翼,能派得出人手来。
“好了,你去休息吧。朕出去走走。”
白云景的目光从她身上的衣裙上扫过,“臣伴驾。”
“噗……”司马惊雷被他一本正经如临大敌的样子给逗笑了,“也好。”
白云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发笑,就好似不知道她有时为什么会突然生气一般。暗自摸了摸鼻子跟上去。
天象对他来说不难,弄清楚司马惊雷的喜怒才是真的难。
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背影上,微微失神。
突然间眼前大亮,他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陛下。”
抬眼看去,这里似乎是另一处宫殿,从司马惊雷身后走出来,见到一张陌生面孔,却是分外熟悉。险些直接将名字唤出。
温即楼!
他不是南下寻药去了?
他看了看司马惊雷,又看了看用着孟舒面孔的温即楼,自然很快想到了司马惊雷不止一次用到招揽人的话,眸光黯了黯。
也不知是司马惊雷知不知道自己招进来的是什么人。
温即楼看到女帝身后转出衣摆,有些诧异,抬眼看他,眼里闪过什么,随后笑着道:“原来是云景。你怎么也入宫了?也成为陛下后宫中的一员了不成?”
他倒是不诧异白云景那明显是认出了他的神色,只是很好奇是什么让白云景到了这里。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总觉得有古怪。难道女帝真是看上了白云景的皮囊,不惜暴露身份把他也诓了来?
他进宫之后,便自觉自己是被诓了来的。虽然女帝着人来给他诊了病,养着身,却不如他以为的那般能时时跟在身边,做一个她需要的“宠妃”,只每每在她需要出宫的时候,才能打上一回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