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老段,你说这好好的山上为什么要种石榴啊?谁想的馊主意,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长骆随口念叨着,却见段炼面色一凝。
“哎?你怎么了?”长骆问道。
段炼没理他,转身朝唐凝离开的方向望去,满眼山花灿若烈火,独不见佳人红衣翩然。
他低声感慨道:“没想到,转眼五年,这小姑娘,竟长这么大了。”
唐凝和锦桃走到桐庐山脚下时,马车正停在小路上,却没见到车夫。
唐凝以为车夫许是等得无聊,去附近走了走,便朝锦桃吩咐:“你去附近找找,把车夫叫回来,时辰不早了,还得回去同爹娘用膳呢!”
锦桃得了吩咐,小步跑着去附近找了起来。
夏日烈日炎炎,唐凝先上了马车。本是为了躲太阳才上来,唐凝坐了片刻,却困意上涌,眼皮发沉,忍不住想要睡过去。
昨夜唐凝一夜没睡,今日犯困倒是情理之中,只是困意来得太突然,又实在难以忍受,唐凝心底生出几分异样,想要下车去醒神,马车却在这时忽开动起来。
“锦桃?”
唐凝强忍困意,唤了一声,却没人应。
她想要掀开车帘去查探,四肢却酸软无力,眼前一阵模糊后,沉沉晕在了马车里。
唐凝再次醒来时,正倒在一间破败的茅草屋里。
屋子的四壁上挂满蛛网,杂草乱糟糟堆在地上,屋内潮湿阴暗,泛着发霉的气息。
药效刚过,唐凝的头还有些晕,她晕乎乎地揉了揉眼睛,透过窄小的窗子,能看见屋外清冷的月光。
见屋子里只有她一人,唐凝借着微弱的光,四处摸索起来,一边找办法出去,一边思量自己为何会被人关在这里。
唐家虽富甲一方,但唐老爷与唐夫人待人和善,常接济穷苦百姓,所以哪怕唐凝再娇纵傲慢,也从未有人说唐家半句不好,顶多只是抱怨几句,唐凝还小,不懂事罢了。
所以纵使放眼整个琼州,也没几人会对唐家存歹意。若非说有人会对唐家动歪心思,唐凝只能想到一个答案——柳家。
唐凝心底生出一阵恶寒,前世,便是柳家害的唐凝家破人亡。
一想到此,唐凝目光瞬间冷了下来,可思量片刻,却又觉得今日的事,不似柳家人的手笔。
前世,柳家害唐家是图财,可如今唐凝尚未嫁入柳家,唐家就算出了什么事,柳家都拿不到半分好处。
何况柳家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却仍死守着书香世家的门面。绑架敲诈勒索,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上不了柳家的台面。
思来想去,唐凝似乎只能自认倒霉,重生一世开了个好头,第一次出门就遇上了素不相干的绑匪。
正思量着,门外忽然传来两个男人的谈话声。
“也不知道这小丫头现在醒了没,王公子可要来验货了。”
“走,进去看看。”
唐凝闻声连忙躺回自己醒来时的位置,佯装昏迷。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高一矮两个男人。
高个子男人见唐凝还晕在地上,眉头皱了起来,问道:“老五,你确定你的药没问题?这小丫头怎么还没醒?”
那名叫老五的矮个子男人打量着唐凝,道:“不应该啊!我都是按正常量下的药,她早该醒了。”
“你这药没问题吧?”高个子男人目光中带着质疑,“咱们兄弟可难得有机会挣一笔大的,你要是给弄出点毛病,王公子怪罪下来,咱们可担待不起!”
“不可能出问题。”老五坚定地反驳,“你去拿桶凉水来,咱给她泼醒。”
高个子离开去取水,屋内的绑匪只剩老五一人,屋门也大敞着。
唐凝偷偷眯着眼朝老五看了一眼,正巧看见门口立着一根木棍,许是刚刚高个子男人放下的。
唐凝迅速起身,趁老五不备,朝门口冲去。
老五见状一惊,反应过来自己被人耍了,立刻怒目圆睁,“死丫头,想跑?”
话音未落,唐凝已经拎起木棍。
老五干瘪的手还没抓住唐凝衣角,就被一根木棍扫在头顶,两眼一抹黑,咣当,倒在了地上。
唐凝打人虽是行云流水,可心已经要跳了出来。她看着被自己打倒在地的老五,呼吸不自主加快,怔住几秒,忙转身朝外跑。
好巧不巧的,高个子男人恰在此时取水回来。
唐凝和高个子男人对视一秒,二人皆是一愣,唐凝顾不上多想抬腿就跑。
高个子男人追到茅草屋门前,正看见老五晕倒在地,忙过去查看,唐凝这才算有机会甩开高个子男人。
可没跑多久,唐凝便明白为何高个子男人为何不着急抓自己了。
关唐凝的茅草屋在一座荒村里,荒村寂寥无人,破旧的茅草屋大同小异,夜里走在村子里,就跟走迷宫一样。
唐凝绕了半天,却始终没找到离开村子的路。现在夜色已深,就算唐凝能逃出村子,也未必能找回琼州城,若是再这样耗下去,唐凝可就要被抓回去了。
无可奈何之际,唐凝只好先寻了一间茅草屋躲起来,乞求不要被高个子找到。
夜色沉沉,不时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
唐凝躲在茅草屋内的一个破竹篓里,用稻草盖在头顶,手里攥着一个刚刚捡来的石头。
稻草散发的霉味熏得唐凝头疼,她却不敢擅自出去,想必那高个子男人正在四处搜寻她。
正担忧着,唐凝忽然听见屋子的门被人推开了。走进来的人脚步沉沉,一听便是个身材健硕的男人。
唐凝倒吸一口凉气,攥紧了手中的石头。
接着,竹篓上的稻草被人掀开了。
第4章 石榴花(四)
稻草被掀开那一刻,唐凝使出全身力气,举起石头猛得朝那人砸去,却忽然被人握住了手腕。
“唐姑娘,是我。”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唐凝闻声定睛一看,愣愣道:“大叔,怎么是你?”
“我下山时遇见了你那小丫鬟,她说你不见了,让我帮忙找找。”
段炼朝唐凝伸去手掌,“来,出来说。”
唐凝这时才发觉自己还站在竹篓里,裙摆发间挂满了枯黄的稻草,她抬手随意在头上拍了几下,轻搭着段炼的胳膊,从竹篓里迈了出来。
脚一落地,唐凝忙问:“那锦桃呢?她没事吧?”
“没事,她应该早就回到琼州了,估计唐老爷与唐夫人也已经报官来救你了,我们就在此等一等吧!”段炼说道。
听闻锦桃没事,唐凝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走到门边,扒着门缝朝外张望起来。
“大叔,你有看见其他人吗?我是被两个男人抓来的,一高一矮。”说到这,唐凝顿了顿,“不对,矮的应该还晕着,现在应该只有一个高个子的了。”
段炼闻言似乎有些迟疑,淡淡道:“未曾。”
“不行,我得去看看。”唐凝推开门,走了出去。
段炼忙跟上,问道:“唐姑娘,你要去哪?去找他们吗?”
唐凝点点头:“嗯,他们中有一个被我打晕了,应该还在刚刚的茅草屋里,我得先给他抓起来。这俩人八成是惯犯,若是给他们跑了,以后指不定要害多少姑娘呢!”
段炼暗自苦笑,眼前的小姑娘飞扬跋扈,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好似刚刚躲在竹篓里惊慌失措的那位,是另一个人。
他无奈摇摇头,跟着唐凝朝茅草屋走去。
可等唐凝二人回到刚刚那间茅草屋时,屋子里早已空无一人。
“哎,人呢?”唐凝皱起眉头,“不会是跑了吧?”
段炼见状道:“这里不好认路,走错也是常事,不如我们再去别处找找。”
唐凝打量着屋子四周,地上还放着自己打人用的木棍。
“应该没走错,看样子是让他们跑了。”唐凝气得嘟起娇唇,“若是让我逮到他们,非要打的他们亲娘都认不出来!”
唐凝故作凶狠,可段炼看着,却觉得她如同爪牙尚未长齐的小奶猫,他笑了笑,问道:“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吗?”
“怕什么?有你呢!”
唐凝说得理直气壮,好似段炼是她的专属保镖。
“你呀,若以后只有一个人,切莫这般莽撞。”段炼语气温柔,深邃的眼眸中带着看不清的意味。
话音刚落,段炼察觉自己的话似乎有些暧昧,忙解释道:“万一你出了事,你爹娘会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