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趁姑奶奶喝醉酒,给我扔河里了?
她正一边打着喷嚏一边在庭院里晾衣裳被褥,正巧见丸子黑着一张脸从屋里出来,心中愈发火大,指着自己能拧下水的被单:“喂!你能不能给我解释解释?”
丸子看都不看她一眼:“不能!”
作为一个男人,丸子从来没这样憋屈恼火过。
昨晚,苏柒那一句“苏先生都帮我洗过呢”,成功地在他心里种下了一棵刺藤,并迅速发了芽。
他躺在床上,忽然想到:以前,那死鬼苏先生也睡这张床,也许他们曾经……
他一跃从床上弹起来,烦躁地在屋里转了两圈,觉得喉咙都在冒烟,于是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碗茶喝。
这是死鬼苏先生的茶壶茶碗……
那套茶壶茶碗险些粉身碎骨。
他坐立不安地纠结了一夜,背上的汗不知出了几遍,遂烦躁地脱了衣裳准备换。
打开衣柜,却意识到,他的衣裳,都是苏柒“好心”拿苏先生的衣裳给他改的!
丸子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看丸子黑着一张脸,一副全世界都欠他钱的样子,苏柒不禁打了个冷颤,开始自我反省:我怎么得罪他了?
但记忆在喝了两碗梅子酒之后便戛然而止,断片儿断得一干二净。
“丸子……”她小心地蹭过去,“我昨晚上喝醉酒……打你了?”
“打我?”丸子快被她气笑了:你倒不如打我一顿,给我个痛快。
看他否认的语气,苏柒想了想,多了几分底气:“我又没打你,你干嘛摆这么一张臭脸?”
丸子咬了咬后槽牙:你若刚要上天堂,却被一脚踹下了地狱,只怕也不会很快活。
苏柒指着晒了满院子的衣裳被褥:“是不是你趁我醉酒,给我扔水里的?”
“是。”丸子索性承认,“你醉得不省人事的,我把你扔浴桶里清醒清醒。”
熟料他追那黑影归来,竟见她在桶里睡了过去。
“那你也不能给我湿哒哒地捞出来扔床上啊!”苏柒吸着不通气的鼻子抗议。
“不然呢?”丸子冷瞥她一眼,“我还能给你换换衣裳?”
心中却忽然想到:也许,死鬼苏先生就给她换过……
他瞬间觉得整个人更不好了。
“……”苏柒竟无力反驳,只得无奈地去怨罪魁祸首,“那梅子酒喝着甜甜的,不曾想酒劲这样大……”
提到梅子酒,丸子忽然想起来,“你那梅子酒,从哪儿来的?”
“抽奖抽来的。”苏柒随口道,“我昨儿去集市上买鱼回来,路过悦来茶馆,门口的店小二跟我说,今日喝茶听说书有抽奖,我就进去了。听莫先生说了一段书,果然有抽奖。”
她说着忽然高兴起来,“就那么巧,莫先生从荷花碗里捻出个纸团子,刚好是我坐的桌号!我就白得了坛梅子酒,你说是不是很幸运?”
还幸运呢,你这是典型的贪小便宜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丸子冷笑一声:又是悦来茶馆……
悦来茶馆。
“假的?”汤圆掌柜一脸意味深长的促狭表情,“你可看清楚了?当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真真切切,一清二楚。”汤圆掌柜对面,一个身穿黑衣,脸上一片青肿,鼻子里还塞着两大团止血棉的暗卫,声音闷闷地道。
暗卫着实的郁闷:接这个任务,本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情去的,熟料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更惨的是,临走还被那男的发现了!
他委实不能理解,那样一个天仙似的姑娘抱在怀里,那男的一开始明明也情动难以自持的样子,最终偏偏虎头蛇尾、无所作为!
他简直怀疑那男的某方面有问题。
不解风情也就罢了,却还要把一腔的怒火,撒在他一个无辜听墙角的身上!
那一顿好打……暗卫摸了摸自己还渗着血的颧骨:要不是自己轻功还算不错,搞不好要有去无回。
汤圆掌柜显然并不关心暗卫那哀怨的内心,转头向莫先生道:“先生以为?”
莫先生捻着自己的长须,思忖片刻却笑道:“真又如何,假又如何,感情这东西,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说罢,向暗卫使了个眼色。暗卫会意,起身行礼出屋,寻大夫上药去了。
待暗卫走了,莫先生方从衣袖中摸出个字条,“这是今晨收到的。”说着,将字条摊开给汤圆掌柜看。
字条上写着:若前事尽忘,亦无须回来。
汤圆掌柜眯眼将那字条读了几遍:“主上的意思是……”
“主上这‘无须回来’大有深意。”莫先生将字条就着油灯点了,“就看你我的领悟了。”
夜色掩映中,莫先生裹一件黑色斗篷,从悦来茶馆后门悄然而出。
在他不远处,蹲守了大半天的丸子亦起身,尾随他而去。
他倒要弄清楚,这姓莫的老头,对他和苏柒一而再地试探,究竟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丸子跟着莫先生一路弯弯绕绕,行了小半个时辰,却是到了一个繁华之地。
他眼见莫先生行至一处后墙边,伸手叩了叩墙角的小门,那门便打开一条缝,露出半张脸,见是莫先生,遂让了他闪身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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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回 去逛青楼了
鬼鬼祟祟……丸子暗想,但那小门很快关闭,如何跟进去,丸子有点犯愁。
他抬头望了望挂着一排红灯笼的院墙,虽说不算太高,然墙外甬道上人来人往,公然翻进去,只怕会被人当做小贼报官。
他只得顺着院墙一路摸去,行至那院子的正门口,便见一青衣小厮满面堆笑地迎了上来:“公子今儿来得早啊!”
丸子被他这莫名的热情搞得有点懵:“你见过我?”我明明没来过这个地方。
“相见即是有缘,进门便是上宾。”小厮一套词熟络得很,“公子里面请!”
丸子正要举步往里走,抬头望了一眼门头上的招牌。
粉纱灯笼掩映中,三个朱红大字:旖丝院。
他脚下不禁踉跄了一下:这是……青楼?
那莫老头儿一把年纪了,竟还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厉害啊厉害……
丸子觉得自己今儿这趟跟踪,着实地没抓住重点。
正转身欲走,一旁的青衣小倌可不干了:到嘴边的鸭子,还能让你飞了?
于是一把扯住丸子的衣袖,扭头扬声大喊:“姑娘们,迎贵客了!”
丸子悲催地发现,自己走不了了。
而此时,颇有“闲情雅致”的莫先生,正坐在一间香气袅袅的闺房里,面前粉纱衣袖拂过,伴随着一句娇嗔:“莫先生许久不来,可想煞奴家了!”
莫先生悠悠呷了口茶,显然不为所动:“能让悦娘心心念念的,只怕不是我这老朽罢。”
被戳破心思的悦娘一声娇笑,“主上可还好么?”
“好。”
“许久不见主上尊颜,悦娘着实的想念。”她哀哀怨怨地在莫先生对面坐下,“烦劳莫先生替奴家带个话儿,就说悦娘想要去拜望主上,望主上恩准。”
“不难。”莫先生淡淡一笑,“碰巧有桩活计,需要假你悦娘之手,只要办得干净漂亮,老朽自然有法子,让主上见你一面。”
悦娘美目中划过一抹欣喜,转眸又嗔道:“又是个男人?”
“且是个无比俊朗男子,保你不吃亏。”
悦娘媚眼生波,口中却故作不屑:“这世上哪有比主上更俊朗男子?管他丑俊,左右死在我这朵牡丹花下的风流鬼,可不止一个两个了……只是,先生让我如何接近他?”
二人正说话间,却闻门外一阵阵急促脚步声,伴着莺莺燕燕的娇啼:“哪儿呢?我也去看看!”
悦娘被吵得心烦,打开门望了望,问门口侍候的小丫鬟:“这些浪蹄子们鬼叫个什么?”
门口小丫鬟赶忙答道:“听说大堂里来了个生客,生得伟岸俊朗无比,却是个青涩嫩黄瓜,姑娘们都赶着去看呢!”
“肤浅!”悦娘骂了一句便要关门,却见莫先生负手走了出来,“在哪儿?”
小丫鬟便朝楼下大堂遥遥一指:“那不,被姑娘们团团围着的就是。”
莫先生眯着眼望了望,忽然笑了:放着家中天仙似的小娘子不享用,却跑来逛青楼,你还真有闲情雅致啊!
然苏柒此时,半点闲情雅致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