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慕云松拿下平城和南浦之后,却不急于发动对平壤的进攻,而是与慕云柏、慕云梅率亲卫在平壤城四周勘察了两日,将东南西北转了个遍,回来便一头扎进中军帐,并不向众将做任何部署。
两日过去,莫说军中诸将,连苏柒这外行都等得心焦,忍不住问道:“王爷为何不下令攻城?兵法不是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军不趁着攻下平城和南浦的势头,再一举拿下平壤,岂不是要坐失良机?”
慕云松正在看平壤沙盘,听她一番话忍不住赞道:“小丫头这兵法学得,倒是有模有样。”
遂将苏柒拉到身边,“我与你讲了几日兵法了,来帮我参详参详,这平壤城该如何打法?”
苏柒心中暗笑:美其名曰讲兵法,讲着讲着,便讲到被窝里去了。却依在慕云松身边,认真看平壤沙盘,“这平壤城,东临大同江,北倚牡丹峰,东北两向皆不好用兵。而南城外地势开阔,易守难攻;那么只剩西城……问题是,我大军就驻扎在西城外,敌人肯定早有防备,将西城重兵把守、严加戒备……”苏柒为难地挠挠头,“我不知道该如何打法!”
慕云松大为赞许:“能将形势分析得如此清楚明白,小丫头也算是慧眼如炬了。西城虽难打,但我军依然要主攻西城!”
苏柒忍不住叹道:“这仗可就难打了……要攻破西城,必定死伤不少。”
慕云松却狡黠道:“主攻西城,不代表要从西城破城。之所以主攻,便是要吸引敌军火力和注意力,真正破城之处……”慕云松挥手在沙盘上一指,“是南城!”
“啊?”苏柒又是一脸呆萌状,“南城下地势平坦开阔,我军若攻去,十里外便被敌人看见了,如何破城?”
慕云松笑道:“山人自有妙计,此时却要卖个关子……”
“故弄玄虚!”苏柒撇嘴道,“那北城和东城呢?”
“攻北城,留东城!”
“为何要留东城?”苏柒又不明白了,既然是围城,自然是十面埋伏,让敌人四面受敌、无处可逃,为何要留出东城,这不等于故意放敌人逃跑么?
慕云松愈发觉得,他这小徒弟一脸呆萌状着实可爱,与她调笑道:“老规矩!”
苏柒只得又自己凑上来,在慕云松面颊上亲了一亲:“好了,学费都交了,先生请赐教吧。”
慕云松心中愉悦,将苏柒揽到怀里,慢慢讲与她听:“兵法云:围师必缺。这就好比你上山打猎,将一头孤狼逼至悬崖边,这畜生见后退一步便是粉身碎骨,必然打起十二分精神,与你血战到底,所谓困兽难斗,就是这个道理。但若你此时放它一条生路,它却会立刻灭了气势,一心只顾逃跑……”
“可它终究是跑了呀!”苏柒不由插嘴道。
慕云松却道:“若在它背后放一箭呢?”
见苏柒恍然大悟,慕云松继续道:“这就叫围三阙一,虚留生路。我军攻平壤,就要用这个计策。倭军若从东城败逃,出城便是大同江,寒冬腊月,想要渡江也不容易,只是……”慕云松又犹豫思忖道,“如何放这最后一箭呢?”
说到此,慕云松再度陷入沉思,苏柒亦跟着想了一阵,忽而眼眸一轮笑道:“王爷无计可施,我这小女子倒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慕云松惊讶,当即勾过苏柒粉面,轻吻了一吻,“相公也交学费了,快说来听听。”
“不知王爷是否留意,这平壤附近山林中,有不少的鹰。”苏柒得意道,“而我们军中,好巧不巧有个众鹰之王。”
“这个……”卫青挠了挠头,颇有些尴尬,“平壤附近有鹰不假,但它们都是高丽国的鹰,我跟他们不熟,所以……”
苏柒故作惊讶:“昨日还听你跟慕五爷夸口,说海东青乃是鹰中之神,天下群鹰皆听你号令,原来都是吹牛皮?”
“谁说的?!”卫青被鄙视了,着实不忿,“老子就是众鹰之王!振翅一呼众鹰俯首,谁敢不从?!”说罢,又有些泄气,“实在是这些高丽国的鹰,跟我大燕的鹰有些语言不通,加之蛮夷之地,粗俗不驯,老子懒得搭理它们而已。”
苏柒正要继续做卫青的工作,却被一旁的慕云松揽了肩膀就走:“算了算了,人家鹰王有难言之隐,我们不好强求,再想它法便是。”慕云松临走望了卫青一眼,再幽幽补上一句,“左右十五万燕北军都听我号令,无有不从。”
这话里带着赤裸裸的嘲讽之意,将卫青彻底惹炸毛儿了,差点就扇着翅膀跳了起来:“看不起鸟儿是不是?我这就去寻那群高丽鹰的首领,将那些高丽棒子鹰悉数带回来给你瞧瞧!”
鹰王出手,果然非同凡响,当日日暮十分,便见卫青带着几只硕大的高丽鹰飞了回来。
慕云梅刻意大加赞许,慕家兄弟与卫青在中军帐中闭门商议了许久,终定下了计策。
营帐外的燕北军诸将士苦等消息,结果却等来一个十分莫名其妙的命令:王爷令手下亲卫从附近山村找来二十头牛羊,全部宰杀切成小块,再一一用黑布包裹起来。
然后,派人拿着这些黑布包裹的小肉块,在大同江边喂了两日的鹰。
燕北军诸将皆议论纷纷,不知王爷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慑于王爷威严,竟是谁也不敢去问。
平壤城中的倭军也发现了这不可思议的现象:大同江上竟黑压压地聚集了上千只雄鹰,盘旋一阵便各自散去,犹如集会一般。一时间引为神迹,倭军诸将纷纷登东城观看,却不知这些鹰将成为他们的催命符。
喂鹰两日后,沉默许久的北靖王爷终于升帐点兵,总攻平壤!
慕云柏率军一万,攻西城落阳门!
慕忠率军五千,攻北城牡丹台!
慕云梅、慕云樟率军一万,攻南城含毯门!
率先登城者,赏白银五千两!
临阵脱逃者,格杀勿论!
部署完毕,三面夹击,围三阙一之法。
慕家四爷慕云樟听完这样的部署十分郁闷:南城含毯门前地势平坦,易守难攻,大哥将自己和老五派到这个位置,约莫是抱着一种“舍不得兄弟套不着狼”的心态。
慕云樟长叹一声,准备出帐整兵上阵,却被慕云梅一把勾住了肩膀。
“四哥可知,你我此役责任重大?”
“我当然知道了!”慕云樟心中有些怨气:自家大哥给的,简直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可谓不“重大”。
但军令不可违,慕云樟煞有介事地拍了拍他家五弟的肩膀:“老五啊,虽说攻打南城你是总指挥,但此番一定要听四哥一句话:到时候你只管坐阵指挥,冲锋陷阵的事儿让四哥我去!”慕家兄弟虽多,但能少战死沙场一个是一个。
这话听得慕云梅着实感动,本想多调侃他几句便也作罢,搂着四哥肩膀据实以告:“大哥可不是让咱哥俩去送死,而是送咱们一桩天大的功劳!”
然慕云樟依旧沉浸在悲壮中:“什么功劳?战死沙场后请旨加封?”
慕云梅有些哭笑不得,只好耐着性子给四哥解释:“咱们军队旁边驻扎的,不是高丽的三千友军?”
“是啊。”这事儿慕云樟也知晓,他们驻扎平壤城外的当日,便有先前被倭军打败的三千高丽军前来投靠,“提他们作甚?屁用顶不上,还要平白耗费着咱们的军粮!”典型的猪队友。
“是啊,我也早看他们不顺眼。”慕云梅狡笑道,“咱们兄弟,去寻他们打个秋风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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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回 平壤城大捷
倭军首领亦知,南城易守难攻,料定燕北军断不会从南城进攻,即便攻南城,也是虚张声势,无需过多理会,因此,倭军派去驻守南城的,是战败后投降倭军的高丽伪军。
既是降兵,自然毫无斗志。驻守南城的高丽士兵正懒洋洋地在城头上晒太阳打盹,偶尔抬抬眼,顿时把自己吓了一跳:城下有人!
士兵大呼“敌袭”,与同伴们操刀跳将起来,严阵以待地向城下望去,却又瞬间松了口气。
城下慢悠悠走来的,竟也是高丽军队!
不是燕北军便好,城上的高丽军用母语向城下喊:“嘿!你们干什么的思密达?”
城下高丽军首领懒洋洋抬起头来,也用母语向城上喊:“燕北军攻城,却让我们来攻南城,明显是让我们来送死思密达!”说罢还骂了句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