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吧。”叶英命令,弟子们颤颤兢兢,凑成了一排,规规矩矩地站在他面前,想着要被大庄主罚了。
叶英示意他们离远些,抽出佩剑便舞动起来。众弟子傻眼,天啊,大庄主这是……让他们参观学习的意思吗!
哦,老天爷,感谢上帝,感谢玉皇大帝,感谢佛祖!
海棠刚睡着没多久就被外头的声音给闹醒。右手手腕绑着的板子和布,异样感让她翻了个身,可强烈的腰痛让她突然之间清醒过来。
亲娘呀。
她,和叶英……
她昨晚觉得自己险些要被他给整死了。别的不提,她是个病人啊!病人!怎么叶英这人到了关键时刻脑子一点也不好使?来、来日方长,急什么啊。
害羞得把头缩在被窝里,甚至还有些残余的味道。她咬唇,脸黑得跟抹了灶灰似的。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始作俑者的好意,换了一身,只是起来以后,总觉得浑身并不自在。随意披了件衣物,她翻了翻箱子,翻出了叶英的衣服,翻出了胡若子昨晚遗留在房间里的那本书,就是没能翻到自己的衣服。
“咕――”
肚子饿了。呜。眼还花,头也晕,她能不能去天策府状告叶英虐妻?
委屈死了,为什么叶英的衣服在她这里,她自己的却没有呀。有些赌气,把叶英的衣服翻了出来,无视叶英比她高了一个头的身高差,把衣服往身上一套,总算清爽些。看见那咸菜一般躺在床榻后头的氅衣,海棠拽着衣襟,心里五味杂陈。
叶英体格好,平时从未见过他会自己披上大氅保暖,可只要她在,他就会穿。即便像这样的天气,换做活蹦乱跳时候的她,也不愿意套这么厚的衣服在身上,可他还是会带上。
再看叶英带过来这套换洗的衣物也知道,他是个喜欢干净清爽的人,那复杂的氅衣和麻烦的披风,他平日从不会用。
把氅衣捡起来,拍顺,老老实实地披上。穿上鞋,拉开房门,恰好看见叶英收势。
围观弟子注意到她出现,纷纷鼓掌,把脑子供不上血的海棠整懵了。
剑入鞘,叶英来到她的面前。他没有上来,而是站在廊下,二人之间一尺多的高度差,使得海棠非常轻易地看见他的头顶。她一手扶柱子,一手把卡在他发冠上的一片树叶取下,笑了笑,“早。”
叶英轻轻应了一声,想了想,也回了一句“早”。
围观弟子内心疯狂尖叫:噢噢噢噢!大庄主和大庄主夫人公然调情!
海棠扶着叶英的肩膀,慢慢挪下来。叶英这才发现,这小女人穿着的,是自己的衣物。并不合身,所以衣襟合得并不算严密,隐约能看见锁骨,和那迷人的山谷。
他默默地把氅衣合上,海棠低头看他的动作,顿时脸爆红,自己动手把衣襟合上,然后用手捏着。尴尬的气氛在二人周围飘荡,可更尴尬的是,一声不合时宜的“咕――”,大声得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叶英心情很好。
他甚至唇角微微勾起,笑了起来,把周遭围观群众给惊呆了。
“回去吧。”然后让叶天霁送点吃的过来,还有药。昨晚好像累了点,也不知道她要不要看看大夫,干脆请裴元过来吧。
海棠想到房间里古怪的味道,觉着这要是进去,她就该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儿。别了,自己躲被窝里想是一回事,万一被别人知道了,她可丢不起这人。一把拽住叶英的手,海棠摇头:“不行,先叫师姐过来,我有事要和她说!”
叶英颔首,蹲在一边看庄主谈恋爱的机灵鬼们已经去叫胡若子来了。叶英把海棠抱回屋里后,便去了叶晖那里,似乎有什么要事商量。胡若子没好气地和海棠站在房里,敲了敲海棠的头,“你呀!”
“不是师姐你叫我……”
胡若子叹气,“我可没叫你搞这么疯。”
“……”那能怪她吗?
胡若子把她拉到一边,“你坐那吧,我来收拾。娘的,一大早晨课做到一半就被人叫过来,还以为有什么要事,结果居然是替你善后!”一边抱怨一边麻利地收拾,不多时床榻已经焕然一新,那些被换下来的被褥被她塞到一块包袱布里,“叶英也不注意些,你可是病人啊。你不知道,那天你流的血实在是太多,他带你回来的一路上都滴着你的血,跟一条血路似的。我们所有人都以为没法止血了,我还怪叶英下手太重,打了他一拳来着。”
“我就想,你要是这样死了,可怎么办。”
海棠垂眸,她只记得自己的右手非常冰冷,之后身体像被侵蚀了一样无法控制,一把剑气凝聚成的金剑把她的手划开,那蛊虫跑了出来。哦,她还想夸胡若子来着,虽然为什么想夸她已经想不起来了。至于那些流一地的血之类的,她更是完全没有印象。
“后来呢?”
胡若子坐在她的对面,轻轻地抚摩她那仍然被布条包裹的手腕,“裴先生说,要不是叶英,你的右手就要废了。那种情况下,也就只有他有十足的把握,在不伤及你筋骨的前提下,划开你的手腕放血。血止不住,可能也是上天的意思吧。”
海棠咬唇,想到自己曾经这么接近死亡,就觉得有些害怕。
“不过还好,总算是把血止住了。你那晚一直在发盗汗发冷,叶英本来就有伤,又给你试药,那晚还照顾了你一整夜。我说换人,他就在旁边打坐调息。可只要你有一些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从冥思中醒来。你从第二天开始就爱乱动,白天我和叶飞雁轮流看着你,晚上叶英又不肯离开,就干脆让他来算了。”
海棠在心中咆哮:师姐你怎么能让男人随便进我的房间还靠近我啊!
不过想想,自己也确实是太对不起叶英了。他那样为自己,她却还一次次忘了他,甚至在记起来之后,选择再一次拒绝他。
胡若子揉了揉她的头,“好啦,不要自责了。我们都是自愿的,毕竟,我们都很喜欢你呀。喜欢那个活泼好动,爱惹事儿的海棠。”
海棠抬起头,扑到胡若子怀里,“嗯。谢谢师姐。”
感觉到远处有人来了,胡若子刮了刮她的鼻头,“好像有人来了,应该是给你送吃的。这么多天你也没好好吃东西,都是在灌药和喂粥,也该好好吃点东西了。”
她抱起那堆脏被褥,笑眯眯地向海棠招招手,“等你好了,我们姐妹俩再来切磋,到时候我可不会让你的!”
海棠伸手:“不行,让我!”
二人会心一笑。胡若子把门打开,前脚刚出门,后脚殷长漓和叶飞雁就已经出现了。殷长漓扬了扬手上的茶壶,叶飞雁举了举手上的食盒,二人坐在海棠旁,顺手把垫坐的蒲团拽了过来,叠在一起当临时案几。叶飞雁把食物从食盒里拿出来,殷长漓把茶从茶壶里倒出,不约而同:“吃吧!”
哇,有肉馒头,有蒸糕,锅贴,还有她最喜欢的桂花糕!
太多天没有好好吃饭的海棠一下子打不开胃口,不过还是尽量把桂花糕给消灭掉。吃饱喝足就有点犯困,叶飞雁和她说了几句话,发现她眼皮子打架,也没有勉强,便拉着她去躺下。和殷长漓一起退出,关上房门,二人对视一眼。
“长漓,你听说没有?”
“听天霁哥哥说了。说你们家大庄主昨晚特别猛。什么叫猛?”
“你师父没教过么?还有,亏你哥还是学医的,问他去!”
“……你要相信,师父教的生理卫生常识绝对是假的,我根本听不懂我师父在说什么。再说了,我哥那么内敛的人,才不会跟我说。”
叶飞雁红了脸,“那你问我也没用啊!我娘跟我说的,和天霁师兄说的,根本都不一样!听他那语气,根本就是杀猪,哪里是什么好事?”
“对对,我也这么觉得。”
二人嘀咕着远离了。
海棠抱着枕头,很快便睡着了。恍惚间听见房门开关的声音,她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谁”,又觉得暖和了些,让她再次入睡。
“海棠。”
唔,谁吵她睡觉?
揉揉眼,眼前忽然多了一张案几,上头摆了许多吃的,当然,还有她最爱的桂花糕。撑起身子,坐正,身上还套着叶英的衣服,因为睡觉的翻动而凌乱不已。一只手伸过来替她理好衣襟,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顿时被吓醒,暗道:叶英,你的设定不对,你怎么跟我爹似的,还帮我正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