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妙安已经就谁可以坐在太后身边而争了起来。妙安身在皇宫,从小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到了如今还是个孩子性子,常常与融融争执。融融也是个机灵的,跟在明朗身边这么久,学了不少滑头,瞧妙安不肯让座,便钻进了太后怀里,扬扬下巴瞅着她。
两人闹了许久,最后还是赵源喝令两人停了下来。邢沐妍这才移走了目光。
宫中宴会于邢沐妍来说实在是无聊得紧,她从小便不喜欢这些文雅东西,更何况这一大群人都是奔着文雅来的,不过与她一般从小习武而讨厌琴棋书画的女子又有几人?她头一次觉得,领悟了孤芳自赏的意味。
先是皇后一番冠冕堂皇老生常谈的说辞,滔滔不绝说了许久。赵源含笑看着她,邢沐妍望着赵源看着皇后的目光觉得身后鸡皮疙瘩冒了出来。照赵源的说法,这位“皇后”是千面郎君假扮的,那么他如今这番情真意切的做戏,实在是令人佩服。
再看皇后,举手投足之间雍容华贵不失秀雅,偶尔锐利的眼眸真是与当年的迟妍一模一样,不禁在想赵源是不是骗她。可是迟妍的确没有来找过她麻烦,这点,似乎又不太像迟妍的作风。
千面郎君,江湖上传言他是个能眨眼间变幻模样的俊俏公子,一个男人……怎么样去演一个女人?即便容貌可以变换,那身形又该如何更改?她用过□□,潜进流云堡之时换装成赵源的模样,那会儿让她扮男人她都觉得有些不自在,更何况一个七尺男儿去装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想想都觉得滑稽。
皇后说完冗长的一段话,众嫔妃还得应和一声,太后再夸奖一番皇后嘴巴甜会说话,赵源再点头投个赞赏的目光,这些嫔妃们准备好的表演便开始了。
第一个便是来表演弹琴的。
她听不出什么意境,但是还能听出来好不好听。这调子有些平淡,她听着觉得无趣,觉得还不如贺兰谆在月下吹箫来得赏心悦目。很是乏味,疲倦感便上来了。这位嫔妃弹完一首曲子便下去了,接着上来一个,点了几位平日里怕是文采极好的,说是要对诗。邢沐妍可欣赏不来风花雪月,她向来俗得很,那会儿挑些给赵源的礼物,都能被他嫌弃,说她的眼光实在有些俗。
想着便在心里又骂了赵源一次,然后准备打起精神稍稍听一会儿这些人怎么个风花雪月。可是听着听着,眼皮就开始打架,旁边有人在叫她,她也渐渐觉得迷糊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香,她梦见她终日无所事事,然后开了家客栈,里头从跑堂的到账房先生全是俊俏公子。仔细看了看,或许是这些年见得长得稍稍好看一些的男子也就这么几人,梦里头的跑堂长得像明朗和贺兰谆,那个坐在掌柜后面的账房长得居然像赵源。
可笑之极。
别说赵源不会坐在那儿,就连那个花花公子明朗也不可能甘心跟着她当个跑堂。堂堂小侯爷做跑堂?她说得出来他就能顺着她的话噎死她。
不过是个念想,若是以后离开皇宫真的能开个客栈,里面的男人全都长得不错的话,还是挺能饱眼福的。
现在融融长得如此可爱,赵源原本便俊朗,日后融融长大也定然是个风靡万千女子的男子,正好放在店中当门面。
这么一想,居然笑了出来。
被人推了推,她迷迷糊糊地醒了,正瞧见一群人挤眉弄眼看着她,领头的是赵源,勾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道:“邢贵人梦见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一旁的嫔妃一哄而笑。或许是自己的模样太滑稽,邢沐妍转头让锦端与荣华弄了弄,才垂眸缓缓道:“臣妾身怀有孕,嗜睡了些,还望皇上太后诸位姐姐见谅。”
皇后上下打量一番她,抿唇笑了。邢沐妍看着她笑,觉得怎么看怎么不舒服,总要想到一个男人身上去,于是索性不去看她。
赵源凑过来,附到她耳边:“你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可是越来越好了。”
邢沐妍微微勾起唇角,也与他轻声道:“没到你说出来让人难辨真假那么厉害。”
“你是在夸我?”
“或许是。”
见两人就在众目睽睽下耳鬓厮磨小声交谈,其中几位嫔妃一脸不满与妒忌,偷偷瞟了皇后一眼,向太后进言去了。
“太后,您看,这邢贵人可是皇后之外,皇上颇为看重之人呢。”太后原本被妙安一些闲话吵得头疼,一听人说,便向两人投去目光,这一看,心中一声咯噔,愣在那儿。
妙安推了推她:“母后,您不喜欢那个邢贵人吗?您要是不喜欢,与皇帝哥哥说便是。”
太后微敛神色,面目慈善,与妙安道:“你哥哥喜欢谁,便由得他去,你也有些礼数,莫叫你哥哥为难。”
这话说着仿佛是喜欢邢沐妍了?几位嫔妃相看一眼,自己生闷气去了。
太后又道:“邢贵人,叫什么?”
在她身旁的皇后恭敬道:“邢沐妍。”
太后微怔,复而笑道:“这个名字我喜欢。”
重阳宴,便是举家欢乐的宴席,邢沐妍闹这么一出,赵源没怪她,太后也心情不错没怪罪她,就是皇后也没有说什么,其他人只好把气往肚子里生,不敢再说什么。
那头赵源见太后已经瞧见了邢沐妍,笑道:“母后挺喜欢你。”
邢沐妍愣了一会儿,暗道不好,连忙低下头去。
赵源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来,正好对上太后笑意盈盈的目光,笑道:“既然是宴席,你就应该知道会见到,这个时候怕什么?”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得给赵源一些面子,邢沐妍将他手轻轻移开,微微笑,那笑中夹杂了些气愤:“我倒是准备跟接她那日一般躲在后头,偏偏你要将我提出来。”
赵源觉得很是无辜:“是你自己睡着了,被人点了出来。”
邢沐妍轻咳了一声。
皇后款步而来,站在赵源身边,轻轻挽起赵源的手,对着邢沐妍笑道:“邢妹妹,太后想见见你,宫中只有你现在有身孕,可是重中之重。”
邢沐妍盯着她挽着赵源的那双手,十指纤纤,白璧无瑕,不禁疑惑,难不成他连手也能变?看着他俩在一起她就觉得别扭,不想再看,便独自一人走上前去,在太后面前行了个礼:“臣妾参见太后。”
太后伸手:“走近些,哀家瞧瞧。”
邢沐妍只得上前,等靠近了,太后伸出手来拉住她,那双手有些颤抖,轻轻在她手上拍了拍,满脸笑意却有些泪光:“身子可好?”
话语中的颤抖,让邢沐妍浑身一颤,悲从中来。
这位表姑,从小便是疼他们的,他们兄妹四人,想要什么,没有什么弄不到的,即便是皇宫中的东西,这位表姑都能瞒着他们父亲偷偷给他们。
邢将军管教子女向来严厉,反而对赵源有些许宽容。是以邢沐妍儿时便觉着,是否都是别人家的孩子看着较为心中欢喜。
但邢家覆灭之时,也曾听闻这位太后因此变故大病一场。
是以这份长辈的疼爱,令邢沐妍彻底记在了心里。
这一颤,差点将眼眶中的泪水给颤了出来,连忙低头,道:“臣妾身子很好,有太医照顾着,也有皇上顾惜着。”
当年成亲,太后满脸笑意,很是高兴。她还拉着她,告诉她,赵源有些臭脾气让她往日与他好好相处,知心话堪比母亲。如今若是告诉太后她与赵源并不合,恐怕是会令她难过。
太后听闻果然欣然一笑,连连说好:“这宫中许久没有新皇嗣,你可要好好保重皇室血脉。
邢沐妍点了点头:“是。”
晚上散了之后,邢沐妍回了翰墨轩。太后想邀她去慈宁宫,邢沐妍知道现在压根不能与太后和李焕溪处在一处,便婉言拒绝。赵源二更之后神情有些古怪摸了进来,邢沐妍正在卸妆,回头瞧了他一眼,便没有再理他,自己做自己的。
赵源坐在床沿上,静静看着她,等她洗了脸,坐在铜镜面前将梳好的发髻散开站起来之时,走到她身后突然搂住她。
邢沐妍微微皱了皱眉:“做什么?”
赵源没理她,只是双手抚摸着她的小腹,动作轻柔,仿若手下是极其贵重的珍宝。
邢沐妍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迟疑了一会儿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