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仲辛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韦衙内的脑袋,没好气地说道:“好好用一下你的脑子,再不动,估计都得废了。”
韦衙内一脸郁卒,苦巴巴地说道:“你明知道我没你聪明嘛!”
王宽好心地解释道:“方才安离九一直说自己贩卖毒品是因为惜命,但是元仲辛说过不了多久,他便会被判刑,安离九的表情根本看不见一丝害怕。”
韦衙内忽然意识到什么:“所以安离九根本就不是怕死!”
王宽点头:“对,既然他不怕死这一结论,与之前他说出的话产生了冲突,那也就是说安离九隐瞒了某些实情。”
韦衙内惊喜地问道:“那是不是说,安大哥有可能是冤枉的?”
王宽又一次点头。
元仲辛蓦然开口道:“我老觉得安离九这家伙,好像非但不怕死,还希望有人在死路上推他一把似的。”
方才听到“死刑”之时,安离九整个人都精神了,就好像一直在等死一样。
这样看来,禁军不出两日便将他抓捕回来,与办事效率高低无关,极有可能是安离九自己故意泄露行踪,故意被抓的。
第90章
回到秘阁之时,三人下了马车,刚准备进去,元仲辛漫不经心地扫视一番,眼神忽然顿住,直直地凝视着一处街角位置。
王宽察觉到他的异样,上前问道:“怎么了?”
元仲辛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我眼花了。”
方才,他好像看见了一个女子在打量着秘阁,结果没等细看,女子就转身离开了。
可能只是路过吧。
七斋的正厅里的长桌边上,围坐着四人,赵简他们再加一个林良,此时的林良坐立不安,神色忧虑,一见元仲辛三人回来,连忙冲上前去:“怎么样元兄弟,查清楚了吗,安大哥他是不是冤枉的?”
元仲辛安抚着说道:“林兄弟,你先别急,坐下慢慢说,方才我们三人已经站了快一个时辰了,总得让我们先缓口气吧。”
无奈,林良只好先作罢,眼巴巴地望着小景几人又是沏茶又是端吃的,一副急不得的模样。
三人足足歇了将近半柱香的时间,元仲辛才悠悠开口道:“林兄弟,你与安离九很熟?”
林良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老实答道:“很熟,我们家是世交,我从小跟着安大哥玩,他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
元仲辛一副明了的模样:“那安离九为人怎么样?”
林良急急开口道:“安大哥是个好人,真的!他虽然看上去放荡桀骜,但是心地很好,也很聪明,很久之前西北一带发生旱灾,百姓颗粒无收的时候,安大哥不顾家里反对,往西北境送去了好几箱米谷,分文不取。不了解他的人,总说他离经叛道不懂礼教,但我知道他,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王宽问道:“安离九被逐出安家与送米赈灾可有关系?”
林良蹙眉思索片刻,而后摇头说道:“应该是没有,送米这件事发生在六年前,那次的西北大旱灾,是有官文记录在案的,你们可以去查。”
韦衙内也点头:“这个倒没错,想当年那次旱灾搅得我爹吃不饱睡不好的,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楚。”
王宽问道:“那你知道安离九被逐出安家的详细情况吗?”
林良面露难色:“我知道的不多,大概是两年前吧,安大哥突然就被安家族谱除名了,理由说什么不守礼教诸如此类的,反正就是骂人——我本想把他接济到我家里的,没找着,后来问了他家里的仆人才知安大哥只身来到了开封。”
“我又想着要不要来开封找他回去,但是安家在开封也是有着一定的产业人脉的,安大哥若是去了开封,指不定比生活在益都要好些,所以我就随他了。”
赵简单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所以说,安离九这人两年前就到了开封,然后就突然变成毒贩了?”
小景疑惑地说道:“可这说不过去啊,就算安家在开封有钱有势,干的终究是干净行当,安大哥没有接触五石散,毫无经验,家世又清白,其他毒贩怎么可能会找上他。”
元仲辛淡淡说道:“能解释这种情况的就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早在益都之时,他便参与了贩毒,黑市里的人对他有印象,觉得此人既有商业头脑又有经济人脉,可以一用,也就把他纳入了贩毒市场。”
林良气急败坏地嚷道:“我说了,安大哥不是这种人......”
元仲辛叹气,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先听我说完,第二种可能,要么就是有人故意安排安离九去接触毒贩,给他提前搭好了桥,让他摸进去。”
薛映喃喃道:“细作吗?”
元仲辛咂咂嘴,不置可否,方才见过安离九,他更偏向于后者,“但是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还没有足够的线索支撑这一推测,更何况,你安大哥的态度也叫人摸不着头脑。”
林良还没来得及惊喜,一头雾水地问道:“安大哥怎么了?”
韦衙内撇了撇嘴,巴巴说道:“你安大哥想上天。”
林良愣了愣,反应过来便要打人:“你才想上天!”
韦衙内一脸无辜地说道:“我没骗你!方才审问你安大哥,他什么解释都不说,就把贩毒的事情全揽在了身上,问什么认什么,生怕定不了罪似的。”
林良不敢置信。
王宽垂眸思索着说道:“如果真如我们猜测,安离九是潜伏在毒贩商业链中的细作,为何他不说出来,只要说出谁是他的联系人,便可证明他的清白。”
林良喃喃道:“那为什么不说出来?”
韦衙内耸耸肩:“有苦衷呗。”
元仲辛抿了一口茶:“你知不知道安离九在开封与谁来往较多?”
林良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个所以然,丧气地摇摇头:“不知道,我鲜少来来开封,写信给安大哥,十封回我一句一切安好,什么都不跟我说。”
元仲辛神色如常,眼底却微微有丝难色,如今安离九被捕,五石散的消息又被彻底封锁,一切调查只能暗中进行,着实限制了他们不少手脚。
众人苦思冥想良久,都没能得出一个结果,只能明日再去见一次安离九,另做打算。
不知不觉中,夜色降临,七斋又要开始动手做饭了,林良却说道:“我请大家吃饭吧,安大哥的事麻烦了你们这么久。”
六人对视一眼,有人请吃饭,不要白不要。
林良不熟悉开封,选饭馆的事情自然而然交由给了韦衙内,他倒是一点儿都不客气,直接选了一家奢华精贵的茶楼。
然而去到茶楼,林良没有停留,他说此次前来开封,还带着自己的妹妹,他要回客栈接她。
六人要了一间厢房,点好了菜,林良没回来,菜都上齐了,林良还是没回来。
韦衙内朝着门口探了探头,疑惑地说道:“这货不会是在开封迷路了吧。”
元仲辛给自己夹了一口焖烧鸡肉,细细尝了尝,嘟囔道:“这肉不入味啊,怎么这么寡淡?”还不如小景和赵简做的好吃。
王宽耳尖,听到了元仲辛的话,低眉笑了笑,给他倒了一杯茶,温言开口道:“如今吹着西北燥风,天干物燥的,吃东西清淡点好,否则容易上火。”
元仲辛不以为意地说道:“我这人天天喝着清茶过日子,哪有这么容易上火。”
就在此时,房门被推开,进来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正是方才离去的林良,女的他们倒是从未见过,眼生得很,但长得明眸皓齿,亭亭玉立,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神情羞怯,想来应该是林良的妹妹。
小景惊喜地赞叹道:“林大哥,这位姑娘就是你的妹妹吗,长得真好看。”
林良笑着挠了挠头,介绍道:“这位林邀,家中排第三,是我的三妹,她从小就比较怕生,我方才劝了她许久才肯跟我出来见你们——小邀,你别怕,这些都是我的朋友们。”
林邀怯怯地躲在林良身后,微微探出半边身子打量着饭桌旁的六人,眼神清澈干净。
就在此时,韦衙内赫然惊呼道:“元仲辛,你!”
元仲辛本在歪头打量着林邀,忽觉自己的鼻子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流出来,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擦,闷闷地说道:“一天到晚大惊小怪的,又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