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仲辛微微把被子拉开,一双漂亮的眼眸露了出来,他半信半疑地扫视着王宽,闷闷地问道:“真的吗?”
王宽心下无奈,他认真地点头:“我何时骗过你?”
元仲辛眼神微闪,眨了眨双眸,而后把被子拉开,又坐了起来,脸上一副大度的模样说到:“好吧,姑且原谅你这一次。”
王宽暗自松了一口气,拿起床头柜的白色毛巾,起身离开了床榻:“你在这里坐会儿,我去打盆水来。”
元仲辛点点头,双眸注视着王宽离去的身影,刚才他蒙头那一瞬,心中的怪异霎时达到了顶点,只好靠耍赖来蒙混过关。
王宽端着一盆水,刚欲回到男生寝室,路上撞见了回寝室的小景,他走上前去:“小景。”
小景讶异地问:“王大哥,你还没睡?”
王宽微微一笑,垂眸看了看手中的水盆:“仲辛还没洗漱——对了,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小景点点头:“王大哥你问吧。”
王宽略加思索,斟酌着问道:“按照你给元仲辛开的药,他的手若要痊愈,还需几日时间?”
小景回答道:“现在的药方是新配的,药效也比较快,若要痊愈,最迟大概两天吧。”
王宽心中颇感可惜,他问:“药效过快,会不会对仲辛的身体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我们回开封那日,仲辛就是因为药效过强了,导致他有些嗜睡。”
小景微微一愣,王宽不说,她倒是没留意到。小景稍加沉思:“那这样吧,我明日还是给元大哥换回旧药方吧,效果虽然没那么快,但估计会减弱嗜睡的影响。”
王宽笑得温和:“多谢了,小景。”
回到房内,王宽发现元仲辛睡着了,他凝神注视着元仲辛的睡颜,心中突然想到,嗜睡,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王宽抿嘴轻笑,生怕吵醒元仲辛,将水盆悄无声息地放在床头柜,拧干水中捞起的毛巾,轻手轻脚地来到元仲辛身旁,温柔地给他擦拭面部,而后换水,轮到手臂,再换水,这次轮到颈部。
然后,王宽就再也不敢往下擦了。
将元仲辛的身子放平在床上之后,王宽眸光深邃地凝视着他,心底各种情绪搅在了一起,开心的,无奈的,茫然的,各方交织,逐渐凝成一张网,悄悄把元仲辛网在了中央。
聂娘叫他不要放弃,要懂得抓住机会。
可若是元仲辛不肯,他又该如何?
王宽深知自己是断然不会放手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说两人之间,倒霉的是元仲辛。
不管元仲辛内心是否愿意,如今王宽已然知晓了自己的心意,那他们两人注定要绑在一起一辈子的。
被王宽缠上了,元仲辛只能自认运气不好。
深夜了,一声饱含无奈的叹息从寝室里传了出来。
第二日,元仲辛闹着想洗头发,王宽必然不会拒绝他,从澡堂打来两盆热气蒸腾的水,以防换洗 ,又取来一块胰子。
元仲辛躺在床上,头伸出了床沿边缘,将系着自己头发的发带取下,乖乖地等着王宽。
王宽力道十分温和舒适,元仲辛微微闭上了眸,安安静静地享受着,一副慵懒至极的模样,看得王宽忍俊不禁。
听到王宽低低的笑声,元仲辛睁开了眼,他干巴巴地问:“王宽,你笑什么呢?”
王宽笑意又加深了,诚实回答:“笑你像只猫。”
元仲辛愣了愣,哼了一声:“当只猫好啊,一天到晚懒洋洋的,什么都不用干,就等着吃喝玩乐睡——又自由,多好。”
王宽的手一顿,他差点忘了,元仲辛是个喜欢自由,厌恶束缚的人。
元仲辛抬眸瞥了瞥王宽:“你怎么停下了?”
王宽回神,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恍惚间,他又想起了元仲辛与陆观年的一年之约,明年的盛夏,便是期限。
思及此,王宽心底没由来地涌上了慌张,他抿了抿嘴,语气隐隐有些艰涩:“一年之后,你会离开秘阁吗?”
元仲辛怔愣须臾,不知王宽为何会突然问起,若他不提,自己都快忘了,他与秘阁之间有着一年之约。
见他不回答,王宽微微蹙眉,担忧愈加浓烈,他小心翼翼地探问:“你可不可以不走?”
元仲辛反问:“为什么?”
王宽一时语塞,半晌才回答:“你若离开了秘阁,我不知我该去哪。”这话不假,王宽心中的确有这个想法。
元仲辛眨眨眼,不甚在意地说到:“你想去哪就去哪呗。”
王宽不说话了。
元仲辛微微思索:“距离一年还有些时日呢,说实话,我也不知该去哪,不过我若到时没能想到去处,说不定就不走了。”
王宽惊喜地问道:“真的?”
元仲辛点不了头,目光尽力向后移去,知道视线之内出现王宽的面容:“其实想想,待在秘阁还算不错,起码,还挺热闹的,让我总归没那么无聊。”
王宽嘴角微微勾起,眼里神采飞扬,他继续垂眸仔细地替元仲辛洗头发。
元仲辛倒是好奇了:“不过,你真的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大宋国土如此之广,山河风景都有,你就不想去看看?”
王宽不忍扫了他的兴,开口说到:“去看看倒也无妨,主要是我不想独自一人去,太安静了。”
元仲辛一挑眉,揶揄道:“怎么,王兄还想着有好去处不带我?你怎么这么小气?”
王宽笑了,无奈摇头,他弯身去将水盆挪到元仲辛的脑袋之下,霎时间,自己与元仲辛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间,他不躲不闪,眨眨眼,声色莫名温柔:“若元兄弟想去,天涯海角,晚枫红林,王某自当尽力满足,只是不知那时,元兄弟可还愿意?”
元仲辛愣住了,看着与自己如此靠近的王宽,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直到温水冲洗发丝,才回过神来,他不自然地撇了撇嘴,梗着脖子说道:“有人主动出钱出力请我去游山玩水,我怎么可能会错过这等好事?王兄说到做到,别反悔啊,不去的人是小狗。”
王宽微微挑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元仲辛,你最好不要食言。
又过了几日,再次得到小景的首肯之后,元仲辛的手终于可以拆下重重纱布,而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去澡堂,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这几日一直只能简单擦擦手脚,差点没把他憋死。
上完老贼的黑道秘闻,正值午时,小景领着薛映和韦衙内做饭去了,赵简从陆观年那处回来,正想着去厨房帮忙,刚踏进后院,入眼便是王宽挺拔峻秀的身影,他嘴角带笑,眼神如炬,望着远方。
赵简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不出所料,他望着的,是在湖边树下与半斤八两玩耍的元仲辛。
赵简抿抿嘴,走到王宽身旁,在后者开口之前说道:“你是不是喜欢他?”
王宽瞳孔微微放大,神色却是正常无异的,他直爽地承认:“是。”
赵简忽而一笑,叹了口气:“我早该猜到了的。”
王宽想她投去疑问的眼神,迟疑地问了句:“你喜欢他?”
赵简翻了个白眼,摇头:“你放心,没人跟你抢他——我去灶房帮忙了,你们过会儿就来吃饭吧。对了,记得提醒元仲辛,这个月轮到他叫饭钱了。”话说完,她踏步走向厨房。
王宽暗自苦笑,一言不发,眸光深邃。
谁说没人和他抢?元仲辛不是人吗?
第54章
王宽踏着步子来到元仲辛身后,这会儿,半斤八两正齐齐躺在地上,顶着一副可爱模样,对着元仲辛撒娇打泼。
身后响起沙沙的脚步声,元仲辛回头瞥到是王宽,朝他招招手:“王宽,你快来看。”
王宽闻言,走近,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半斤的头:“怎么了?”
元仲辛疑惑地歪歪头:“你觉不觉得半斤八两好像变样了,为什么我觉着它俩有哪里不一样了?”
王宽垂眸凝视了几秒,龇牙咧嘴,依旧傻得可爱,他摇头说道:“没有,还是那副样子。”
元仲辛更疑惑了,他扒拉着八两硕大的头,仔细地看了好几遍,嘟囔道:“不对,好像真的变样了,这毛色看上去好像浅了不少,而且......这毛怎么少了这么多?狗到了秋季会掉毛褪色的吗?”
王宽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轻笑道:“我觉得,关于养狗的习性,你还是问衙内比较好——走吧,这会儿估计该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