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样的王宽,元仲辛的心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攫住一般,他比谁都能明白那种感受,当初的王宽是真的绝望到了谷底,却还要费尽心思,劳神劳力地去收拾孟天阳他们。
元仲辛眼角发热,他咬住舌尖,生怕一个不留神,再次掉泪,他颤着声线说道:“没事了王宽,我已经回来了,不走了……”
王宽抬眸望入元仲辛眼里,他看到了自己盈盈浅浅的身影独处于潋滟眸光中,忽觉一阵暖流,将他分散碎裂的心一块一块地拼凑回来,倏然间,王宽笑了,笑得元仲辛心神荡漾:“仲辛,我还有一份礼物送你。”
元仲辛疑惑地眨了眨眼,好奇问道:“什么?”
王宽扭头看了看端着饭菜走出来的赵简等人,一副模样神秘地低笑:“吃完饭就带你去看。”
元仲辛微微怔愣:“不在这里?”
王宽抬手把元仲辛垂在鬓间的墨发撩别在耳后,柔声开口:“先吃饭。”
小景晃着手喊道:“元大哥,王大哥,吃饭了!”
老贼他们高声招呼着所有人落座吃饭,摆了几张桌子,依旧不够座位,泼皮们乐得自在,纷纷席地而坐,桌上觥筹交错,桌下谈天说地,元仲辛的归来让所有人心中都了结了一桩沉重心事,个个悠然畅怀,陶情适性,七斋后院之内,一派欢声笑语,绵绵不休,除了天气微微放热,除了多出不少人,其余种种,皆像极了以前过年那般热闹非凡,温馨暖人。
八斤和半斤知道元仲辛有人陪着,居然极通人性地不上前打扰,反而围着梁竹讨肉吃,梁竹虽神情淡然,对两只狼崽却是极有耐心,时刻留神着地面上的肉够不够它俩吃,自己却没吃几口,元伯鳍无奈,只好一次又一次给他夹菜,梁竹又想将碗里新添的肉扔给八斤,刚夹起,就被元伯鳍按住了,他哭笑不得地说道:“你好歹先自己吃几口,再这样下去,桌上的饭菜全让它俩吃了。”
元仲辛还以为梁竹会把他哥的话当耳边风,不予理会,谁料梁竹居然乖乖听话地吃完碗里的饭菜,神色间不见半点不耐,元仲辛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眼,竟还看出梁竹眼角的几分笑意,极为浅淡,若隐若现。
元仲辛看得瞠目结舌,下意识扭头去看身旁的王宽,眼里满满的求知欲。
王宽忍俊不禁,笑着摇头,用眼神示意元仲辛别多话。
元仲辛只觉自己像是撞见了什么大惊喜一般,微妙的眼神一直绕着梁竹和元伯鳍转,顿时八卦起来,就连仙女找自己要吃的都没能察觉,后者委屈得叫了几声,元仲辛还是没有回应,只好转身去找小景和赵简。
一顿饭下来,元仲辛吃得很是满足,他刚想着帮大家收拾碗筷,王宽却说要带他去看礼物了,他犹疑了小会儿,元伯鳍拍了拍他的脑袋,笑着说道:“去吧,这里有我们收拾,我们会好好招待你的朋友们的,放心好了。”
韦衙内也说道:“就是就是,你就放心和王宽约会去吧,这里有咱们呢。”
元仲辛没好气地睨了韦衙内一眼,抿了抿嘴,忽然间想起什么,眸里闪着狡黠的光,他压低声音,尤为八卦地问道:“哥,我是不是要有嫂子了?”
元伯鳍愣了愣,面色飞快掠过一抹异样的别扭,他无奈叹气,把目光移向仍旧在逗狼的某人,语气间有一丝苦涩在漂浮:“你叫嫂子,还早着呢。”
元仲辛笑嘻嘻地摆手:“不早不早,现在就叫,刚好,哥,梁竹当我嫂子我一万个赞同,你加把劲,多努力些呗。”
元伯鳍没好气地瞥了自家弟弟一眼,却没反驳,无形中默认了他的话,他的视线越过元仲辛,直直来到王宽身上,元伯鳍眸光微闪,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意有所指地说道:“王宽,我知你……仲辛身子不如从前,届时可别太过了。”
元仲辛还沉浸在即将拥有嫂子一事上,过于开心,脑子短路,一时间未能听清元伯鳍的话,反倒是王宽顿时悟到了他话里的深意,笑意渐深,风轻云淡地点头应道:“我会注意的。”
望着离开七斋渐行渐远的两人,韦衙内深叹道:“元大哥,我觉得吧,你方才那句叮嘱说了跟没说一样,换作我是王宽,元仲辛指不定得五天后才能回来呢。”
三年,忍了三年,王宽要真能节制,那才有鬼了。
元伯鳍嘴角微抽,忽然不是很想搭理身旁的傻大个。
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早熟的吗!
明明自己都还没尝鲜呢!他们倒比自己还要有经验!
走至秘阁门口,王宽忽然停下了脚步,元仲辛不解问道:“怎么不走了?”
王宽从宽大的袖口中拿出一条黑布,似笑非笑地看着元仲辛:“要先蒙上眼睛。”
元仲辛虽是一头雾水,却并不反抗王宽极其温柔地把黑布系在眼睛上的动作,眼前顿时一片黑蒙蒙,余光里仅有几缕透过缝隙的光,什么都看不清,他不甚习惯地微微蹙眉,茫然地晃了晃脑袋,疑惑问道:“去到再系不可以吗?”
元仲辛的问话并没有得到回应,耳畔边听到的是一片轻绵虫鸣,他不知王宽在用什么眼神看着自己。
此时的元仲辛被遮住了双眸,黑布衬得他面上肤色莹白如玉,光滑细腻,轻粉嘴唇微微张开,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迷茫,在昏沉光线映照下,竟莫名透着一股暧昧迷乱的气息,像是在邀君浅尝一般。
元仲辛抬手在空中乱抓,企图抓住王宽的手,他又喊了一句:“王宽?”
王宽双眼通红,喉咙发紧得厉害,心中什么恶劣想法压不住地往外冒,弄得他浑身上下阵阵发热,他生怕自己一个不忍当场要了元仲辛,轻柔地将之打横抱起,声线喑哑:“我抱着你去,很快就到了,去到再系就来不及了。”
元仲辛闻言,低低应了一声,双手揽住王宽修长脖颈,而后便不再乱动地窝在他怀里,乖得让王宽心底一阵发麻,酥软不已。
王宽素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濒临决堤,呼吸愈加急促,但他却只能咬牙忍着,脚下一踮,跃上屋瓦,用迄今为止最快的速度向着目的地掠去,扑面而来的夏风微凉,终是稍稍拂开了他满面的熏红情欲,脑中也恢复了些许清醒。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王宽的假想,元仲辛被涌动风息吹得颇不舒服,双手微紧,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温热鼻息轻抚在王宽颈窝处,狠狠撩拨着他的心弦。
王宽呼吸顿时僵滞,脚下险些踉跄,眸色深得可怕,他无奈叹息。
他的意志力何时变得如此差劲了?
第184章
元仲辛紧紧搂着王宽的脖子,眼前一片模糊朦胧,铺天盖地的黑暗袭来,他心里十分不安,因为这让他想起了在地下城之时,瑶卓帮他清蛊放血的时候。
为了保证蛇蛊不游走到其他筋脉之上,每次放血,瑶卓都必须先将元仲辛的穴位封阻,就像之前小景为了延迟半生死毒发之时做的那般,但两者是有天差地别的,小景的封穴可以让元仲辛保持感官灵敏,头脑清醒,但瑶卓的封穴却是让元仲辛耳聋眼盲,神志混沌。
然而尽管如此,放血依旧成为元仲辛心里一辈子的阴影。
他看不清事物,听不见声音,整个人置身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他本该昏死过去,却次次都保留最后一丝清醒,无比清晰地亲身感受着身体里的血液一丝一缕地流走,就像是有人在从他身体内偷走着什么,他却动都不能动,任由摆布,只能接受。
自那以后,元仲辛就不喜欢被黑暗蒙上眼睛,甚至于,还有几丝后怕,在王宽拿出黑布之时,他第一反应是拒绝。
但那人,是王宽,天底下,他怕死怕痛,怕流血怕受伤都没问题,但他最不该怕的是王宽。
元仲辛清楚感受到王宽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心中疑惑,微微仰了仰头,只想着抱着自己飞了这么久,王宽应该是觉得累了,他略微拔高音量说道:“王宽,你要是累了就放我下来,走过去也行。”
沙沙风声稍稍掩盖了元仲辛的声音,王宽依旧听了个清楚,他垂眸低笑,目光看向眼前一片幽篁竹林,温言说道:“不用走,我们到了。”
说话间,王宽抱着元仲辛轻盈落地。
元仲辛双脚刚一触地,风息涌动,竹林轻响,卷来一阵清冽醇香,他心中猛然一喜,下意识地欲要扯开眼前黑布,却被王宽压住了手,他不解问道:“怎么了,咱们不是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