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后,二愣子停了下来,转过身定定看向元仲辛,元仲辛点点头,扭头问王宽:“我们现在大概在什么方位。”他记忆力好,认路却绝对比不上王宽。
王宽犹疑须臾,不太肯定地说:“我们今日往东边小山走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出现了另一座大山,拦住了我们的去路——我结合我们从木屋走来的路线,兜兜转转到现在,我推测,这里应该是那一座大山的背后。”
元仲辛点头,问身后四人:“怎么样?需要休息吗?”
四人摇头,这一段小路,还消耗不了他们多少体力。
元仲辛:“那好,我们继续,出现什么状况,一定要第一时间说。”
二愣子仿佛脚下生根一般立定在原地未曾动过,见元仲辛他们跟上,转身继续带路。
又过了大概半晌,二愣子在一条河流前停了下来,元仲辛瞥了一眼,这里河床低矮,水流稍稍湍急,河宽约五丈,他大概猜到这里应该是清河镇供水河流的中游地区。
二愣子在河流前站里片刻。
韦衙内迟疑低问:“他是不是忘路了?”
就在这时,二愣子忽然转身快步走到元仲辛身边,抓住他的右手,将之扯到了河边,力气大得出乎元仲辛意料。
王宽刚想将他拽回来,元仲辛对他使了个眼色,王宽停下了动作,蹙眉一瞬不瞬地看着两人的身影。
二愣子蹲下身,一同将元仲辛也拉了下来,他伸手指了指河对岸。
元仲辛微微探出身子,眯眼慢慢梭巡,河对岸,是有什么吗?
倏然间,元仲辛瞳孔放大,他凝视片刻,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河对岸,在河水还未浸漫的地方,有一个洞口,元仲辛微微量了量洞口,发现那洞口刚好足够一人爬过。
元仲辛转身叫来身后五人,将洞口指给他们看。
薛映:“我们还得蹚水过去?”
元仲辛点头。
赵简担心:“这河水,难道就不会漫上来吗?”
元仲辛伸手越过河边,摸了摸河岸边的泥土,土质疏松,一捏就散,不像是常年浸泡在河水里的泥土:“应该不会,我们这边的河水水位明显比那边要高,但这里的土都是松散的,那就证明河水最高水位不会超过这条线。”元仲辛那树枝在河岸划出一条痕。
王宽等人探头看了看,对比了一番,最高水位都还未到洞口边沿,也就不用担心河水会漫过洞口。
二愣子跳下河水,河水没到他的胸口位置,元仲辛与王宽对视一眼,前者拿出三条衣带,将其中两条递给四人:“两个两个的绑着,河里不比路上,小心些为好——赵简你与小景一组,薛映你带着韦衙内。”还好元仲辛留了个心眼,没想到这衣带真用上了。
王宽接过衣带,倾身靠近元仲辛,后者举起双手,任由他将衣带绕过自己胸腹。
倏然间,王宽动作顿住了。
元仲辛低头问:“怎么了?”
王宽没回答,动作很快恢复如常,打了一个牢固的结,随后便到自己这边。
元仲辛疑惑地看了看王宽,对方神情淡然,便也没留意。
王宽垂眸看着自己指尖的结,心神微微怔愣。
他方才,心律不常,是病了吗?
第19章
元仲辛与王宽率先跳下,另外四人跟在其后,现在正值盛夏,然而六人刚一跳下水,莫名感到一股冷意在心底慢慢升起。
赵简示意薛映搭着自己的肩,自己一手拉着小景,一手搭在元仲辛的肩上,后者走到二愣子身后,左手举起装着必用品的包袱,右手稍稍用力抓着他的左肩,轻轻说了句:“走吧。”
闻言,二愣子抬起脚开始向前移动。
河床没有想象中的平实,像是有无数颗碎石沉在了底部,若不留心,很容易踉跄摔倒,七人走动的速度并不快,甚至可以用缓慢来形容。
走到河中间时,小景忽然不解地低了低头,她往水里看了看,却因为夜色黯淡,她根本看不出河底有什么,刚想凝神观察,身边的赵简压低声音开口:“小景,跟上,不要到处乱看。”
小景乖乖地应了声。
五丈宽的河流花了他们一刻有余的时间。
元仲辛弯腰朝着那个黑压压的洞口望了望,里面一眼根本看不到底,须臾过后,他看向二愣子,后者听话地弯身爬了进去。
元仲辛看了看身后的五人,沉声道:“走吧。”
爬了进去后,六人发现这洞口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窄小,只不过洞口里面黑灯瞎火一片,他们只能靠着黑暗中的直觉移动。
不知过了多久,七人全部出了洞口,入眼便是一片耕田,向远望去,隐隐看到一排屋子,点着两三盏小灯,屋子对面还有一片竹林。
韦衙内甩了甩袖子上的水,感叹道:“这才叫镇子啊,外面都是些什么鬼地方。”
赵简蹙着眉观察着四周,疑惑问道:“人呢?你之前在那个小孔里不是还看到有人吗?”
元仲辛抬头望了望天色,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估计是都回家了吧。”
就在这时,许久未动的二愣子忽然动了身,沉默地朝着竹林的方向走去。
韦衙内刚想拽住他:“诶诶诶!他想干嘛?”
元仲辛阻止了韦衙内的动作,凝视着他的背影:“跟上。”
二愣子光明正大地走在路上,元仲辛他们却没这么大胆,选择了杂草丛生的小道,靠着灌木丛与树干的遮掩跟在二愣子的身后。
所幸,这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人。
二愣子带着元仲辛一众人穿过竹林,来到了一处极为隐僻的地方,这里居然铺着一张单薄的灰布,上面散乱地放着几件全是补丁的衣衫,灰布旁还有一个已经熄灭了的火堆,地上随意地摆放着几个已经染了尘的馒头。
六人怔怔地看着二愣子一个扑身滚到那张灰布上,随手抓起一个馒头便往嘴里塞。
韦衙内惊了:“馒头脏!”
二愣子像是没听到似的,狼吞虎咽就吃完一个馒头,末了还心满意足地舔了舔手指。
赵简惊疑地扫视着这里:“二愣子不会就睡在这吧?”
元仲辛淡淡地说道:“这里,是他的家。”说完,他一言不发地凝视着躺在灰布上滚来滚去的二愣子,心中不得有些怪异。
他们刚从水里出来,全身都是黏黏湿湿的,衣服紧紧贴着皮肤很不舒服,六人将衣带解开,王宽在周围转了一圈,带回一堆干竹,摆砌成一个小火堆,元仲辛从包袱里取出生火器,点燃了那一堆干竹。
六人围着火堆而坐,来烘干湿哒哒的衣物。
王宽看着正在拧干衣袖的元仲辛:“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元仲辛与王宽对视一眼,转而回头看了看停止打滚开始挺尸的二愣子:“我们现在这里呆一晚。”
赵简不解:“为什么?我们不应该趁着夜色进镇子去勘查吗?”
元仲辛摇头:“我们还不够了解这里,冒然进去,被人发现,很难脱身。”
赵简更疑惑:“就是因为不够了解,我们才要早些进去啊。”
元仲辛凝眸看着眼前的火光,眼神亮得出奇,他蓦然一笑:“不需要进去,自然有人来告诉我们。”
听着元仲辛的话,王宽猛地醒悟过来:“你是指韦衙内在树林见到的那人?”
元仲辛懒散地应了声。
一提起那个鬼一样的人,韦衙内脸色又开始变白了,他欲哭无泪:“不是吧,他还会来找我们?”
赵简也懂得元仲辛话里的意思:“不是来找我们,那人找的应该是二愣子才对。”
二愣子叫那人,哥哥。
韦衙内顶着一张郁卒的脸,哀怨地叹气道:“他不会要杀了我们吧。”
元仲辛身子一侧,向后仰去,靠在了王宽身上,双手抱臂在前,腿交叉搭着伸得老长,闭眸散漫地说道:“你放心,只要有那二愣子,他不敢。”
王宽手指渐渐握紧,任由着元仲辛靠着自己,他对赵简他们说道:“睡会儿吧,累一天了。”
赵简担心地瞥了一眼像是睡着了的元仲辛,欲言又止。
王宽微微一笑:“别担心,有我们来守着,没事的。”
韦衙内又累又困的,但因为元仲辛说过那人会出现,让他心怀芥蒂迟迟不敢入睡,最后实在顶不住睡意,将薛映的手搂了个厚实,才敢闭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