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道越来越窄,原本可以容纳三人并排行走的通道,此时连两人并肩前行都颇为困难。
连元仲辛都感觉得到,感官尤其敏感的王宽自然也察觉出异常,他声音不大,却能确保其余人听得清清楚楚:“大家注意,过道缩窄了。”
元仲辛抬手屈指敲了敲土墙,低语嘟囔道:“是缩窄了,可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就在此时,走在队伍中间的薛映赫然出声道:“安静!”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呼吸立刻变得僵窒,动都不敢动,呆愣愣地看着紧紧蹙眉,屏气凝神的薛映。
片刻过后,韦衙内小心翼翼地问道:“薛映,你咋了?”
薛映沉声道:“我听到了一些声音。”
赵简犹疑问道:“什么声音?”
薛映咬了咬舌尖,将所有的心神发散到过道的每一个角落,屏住呼吸,费力地感知着这里的一切,嘴里喃喃道:“不是呼吸声,不是说话声,更不是风声......”
他方才隐隐听到了一个声响,遥远缥缈,若有若无,若非他对声音敏感,他绝对不可能感觉得到那个稍纵即逝的声响。
薛映垂头闭眸,双拳握紧,敛回心神,注意高度集中。
再来一次就好......
再响一次。
再响一次!
轰——隆。
薛映猛然抬头,失魂落魄地喃喃道:“是巨石移动的声音......”
韦衙内惊愕万分,语无伦次:“什,什么?”
薛映挤过层层骑侯军,快步来到元仲辛与王宽面前,心急如焚地说道:“我听到了!“轰隆”一声!是巨石移动的声音,也,也有可能是山石碰撞,反正诸如此类......”
元仲辛回想起方才一路来的蹊跷,终于明白,呢喃道:“也有可能是土墙移动的声音。”
气氛霎时凝滞,空中飘浮着一层死寂。
土墙不断挤压,过道越来越窄,按照他们现在的行走进程和土墙的变化速度,可能过不了两个时辰,这里的过道连一个人行走都成问题,若是一直走下去都还找不到出路,他们很有可能会被活生生地夹死在两堵厚实的土墙之间。
小景迟疑地说道:“要不咱们原路返回吧?”
此时,元伯鳍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来不及了,我们来时的过道更挤,连一个人都走不过去。”
元仲辛等人惊疑看向身后,借着昏暗的火光,他们发现方才走过的路已然狭窄得不像样子,离他们最近的一段路都已经窄成这样了,遑论初始那段过道,此时只怕两堵土墙已经黏合得密密实实了。
刚才,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前路上,一个不留神,转身看去已经是这个光景了。
韦衙内又惊又怕地骂道:“那个怪物造出这么些玩意儿!想害死人啊!”
元仲辛冷静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没有退路,只能向前走,而且速度要加快。”
众人压下心头的惶恐与不安,迅速调整回之前的队形,紧跟在元仲辛等人身后,快步朝前。
但是土墙的挤压速度远比元仲辛想象得要快,不过一炷香,本可以两人并排前行的过道居然收窄成只能一人通行了,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咬紧牙关,孤注一掷地朝前跑。
然而,头顶上方猛然传来一声“轰隆”巨响!
众人奔跑的动作霎时止住,连呼吸都不敢放任,他们缓缓地抬头看向上方,顿觉心惊胆战,如临大敌。
头上的土墙不知何时,竟也朝着他们压来,本来高举火把都还有一定的距离才触到墙顶,此时居然连火把都不能伸直了!
此情此景之下,慢不得,跑不了。
元仲辛暗骂一声:“我靠!”
第135章
杂乱的脚步纷纷停下,上方的土墙像是有了感应似的,居然也止住了下压的趋势,堪堪停在了离人头顶两尺的距离!
所有人犹如惊弓之鸟,寒意不断涌上心头,惊疑不安地盯着头顶上方,敛声屏息,不敢有丝毫乱动。
如今的过道已经逼仄得几欲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人只能缩着双肩,队列之中一片死寂,昏暗火光摇曳间,令人窒息的压抑与惊骇顿时如潮浪般卷向众人。
元仲辛艰难地晃了晃手中的火把,锐利的目光透过沉沉的黯淡直逼前路,视角受限,只能隐隐看出个大概,他凝眉开口道:“我们不能停下,只能朝前走,所有人的速度都要加快,但绝对不能跑。”
元仲辛并非走在首位,他身前站着王宽,樊宰执,还有两名骑侯军排头,他将手中的火把仍在脚边踩熄,而后拍了拍王宽的肩膀说道:“我和你走最前面。”
王宽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侧身与樊宰执三人换了位置,自己走在首位,元仲辛则跟在他身后,两人用估算出来的最佳速度带领着整队人朝前走去。
一路走来,土墙再也没有任何的变化,元仲辛一手搭在王宽肩上,一手抵住左侧的土墙,心中暗暗计算着时间,过了大概一刻钟后,他低声问道:“前面有没有看见什么出口?”
王宽摇头:“没有,依旧是直路。”
元仲辛紧蹙眉头,神色间肃穆难掩:“我怀疑这土墙移动是有时间限制的,方才我们光顾着跑,没留心去数,我只能猜出土墙移动的时间间隔是一个时辰,但它一次移动多久,我数不出来。”
王宽闻言,沉吟片刻后说道:“现在距离上一次移动已经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结合它的移动速度和间距来看,我们要是在两个时辰之内还出不了过道,会被困死在这里。”
元仲辛心中纠结郁卒,他凝重问道:“怎么样,要跑吗?”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不跑,两边的土墙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跑,又必定会引起头上的土墙下沉,而且最闹心的是,元仲辛他们根本不知道过道的出口到底在哪,若清楚准确位置,他们还能放手一搏,可若出口在几里地之外甚至于更远,跑无疑是在自寻死路。
说来说去,赌的都是命。
有元仲辛在,王宽连破釜沉舟的胆子都缩回去了,他根本不敢拉着元仲辛去涉险,拧眉思索须臾后才说道:“我们还有大半个时辰的时间来考虑,先看清况势再决定。”
元仲辛也不是些冲动无脑之人,他点了点头:“好,那就再等等。”
时间不紧不慢地流逝着,这一路走来虽枯燥压抑,但自从大家知道土墙会移位的事情之后,极度紧绷着的心神就没有放松过,脚下走过的每一步都如同赤脚走在刀尖之上,让人提心吊胆。
眼看着一个时辰的时限将至,前方依旧是放眼看去望不到尽头的直路,元仲辛紧蹙着眉,眸光清冽锐利,他低声急急说道:“王宽,要不咱们赌一把吧,这样继续走下去,届时要跑就来不及了。”
王宽迟疑不定,俊美凛冽的面容上布满了踌躇之色,他咬咬牙:“好,赌一把。”
他话音刚落,一声显而易闻的“轰隆”响彻整条过道,结结实实地鞭笞在所有人的心上,惊骇未过,他们已经清晰无比地感觉到身侧的土墙又在往里移动!
元仲辛心头惊跳,大喝一声:“快跑!”
身后传来一个不知是谁摇摆不定的声音:“可是,咱们头上......”
赵简脊背发凉,急急喊了出来:“管不了这么多了!先跑吧!”
元仲辛和王宽速度极快地跑在前方开路,结果刚跑开没几步,地动山摇,头上又传来一个叫人头皮发麻的墙身相互摩擦的声音,刺耳无比!
压迫感层层逼近,王宽咬咬牙,加快了速度,元仲辛紧跟其后,身形敏捷灵活,犹如一只穿梭在深林中的野狐。
二十一人中,七斋六人个个都是受过梁竹体力训练的,跑步这么简单的事情自然不在话下,骑侯军征战沙场无数,又驻守边疆多年,耐力更是强盛,就连年事颇高的樊宰执都步履矫健,速度丝毫不落——这么一队人,速度奇快地奔跑在狭窄阴仄的过道中,明明危险在即,心底却反而更加冷静,甚至于有些不慌不忙。
赫然间,王宽惊呼一声:“出口!”
身后的人一听,顿时喜出望外。
元仲辛身形飞速移动之际,他眯了眯双眸,心中惊喜,前面的确出现了一个类似于过道出口的小洞,也不知是不是受了眼前火光晃荡的影响,洞口周遭仿佛泛着点点白光,并不刺目,像是在朦胧月光笼罩下一般,隐约中竟带着几丝缥缈的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