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仲辛趴着昏睡了过去,王宽凝望了他良久,神色间充满了痴迷与偏执,倏然间,他抬指撩开覆盖在元仲辛背上的被子,原本光滑白皙的一大片肌肤布满了自己咬舐留下的痕迹,王宽沉默良久,长臂一伸,拉过自己的衣物,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外观普通不已的木盒子。
盖子被掀开之后,木盒之内摆放着三两根细长尖利的银针,两个瓷瓶,三个不同颜色的格子,墨黑,靛蓝,暗红。
王宽一手执起银针,一手抚在元仲辛的后背,喃喃低语:“仲辛,你曾答应过我两个条件,过年之时我用了一个,还剩一个,我想现在把它用了,可以吗?”
元仲辛睡着了,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你是我的,余生都是我的,但我要一个完完全全独属于我的,连你都无法涉及的位置。”
他对元仲辛怀的心思都是冲着一辈子去的,他要在那个位置留下一个永远都无法磨灭的痕迹。
烛火浅淡,窗纸剪影上,一人执着银针,垂眸刺画。
大半个时辰过后,王宽为元仲辛背部的刺画作了最后一步的上药——为了避免刺画留下的伤口发炎,王宽将家中最上乘的金创药带了过来,不过一次简单的纹身刺画,瓷瓶里的药已没了大半。
借着黯淡烛光,一条黑蛇蜿蜒在元仲辛右侧的肩胛骨上,蛇身不到两指宽,盘绕一圈后,肆无忌惮地徘徊在那一片雪白却青痕遍布的肌肤之上,暗红的蛇信子如同在品尝着这片肌肤的主人,舌尖回勾间,尽是说不出的森寒与妖媚。
纯白与妖冶纠缠不清,因碰撞而来的巨大反差,潋滟不绝,妖异非常,绽放着它独有的极致美感,仅一眼,便让王宽的灵魂深处发出震颤,甚至于,他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沉吟。
他从未想过,这墨蛇纹身,竟与元仲辛如此相配,仿佛天定。
墨蛇无名,王宽记得它,是因为它独一无二的生存习性,墨蛇本身无毒,生活在相对稳定的环境之中,以雾水草木为食,独来独往,却无比温和,不善伤人。
但这都只是前期的墨蛇。
墨蛇蜕皮三次,便进入到成熟期,此时的墨蛇会对各种毒素莫名渴求,极度奢望毒素的情况下,它懂得了猎杀,将猎物自身带有的毒素尽数吸食到自己身体里,而后,毒素不仅会成为墨蛇生存下去的渴盼,更会成为墨蛇保全自身的最佳武器。
此后,墨蛇会性情大变,变得异常阴郁可怕,不仅厌恶了原先按部就班的生活,还向往着世上最阴暗寒凉的地方。
王宽赫然间发觉,这条墨蛇与自己是如此相似,遇见元仲辛之前,他温和友善,待人谦让,哪怕旁人中伤自己,他也能一笑了之。
可遇见元仲辛之后,王宽才深深发觉,层层包裹之下的自己竟如此可怕,他变得内心阴暗,变得贪而无厌,甚至变得暴戾易怒——但他从不逃避,释怀接受,因为这才是真正的自己。
王宽是墨蛇,元仲辛是他赖以生存的毒,没了元仲辛,王宽连活下去的期盼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第123章
元仲辛缓慢地睁开眼,借着昏暗摇曳的火光,毫不意外地看见王宽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自己,他愣愣地眨眨眼:“你看着我干什么?”
王宽嘴角勾勒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他俯身靠近,嗓音低沉:“我爹和你说了什么?”
元仲辛抬手揉了揉脖子,下意识地开口:“他说......了什么我怎么知道?”忽觉不对劲,元仲辛的话锋立即转变,打算充傻装愣:“我又没和你爹说过话。”
王宽挑了挑眉,饶有兴味地望着元仲辛,一言不发,眸光幽深厚重。
元仲辛心底微微咯噔,他闷闷地撇了撇嘴,没好气地回道:“他说我长得好看,把你迷得神魂颠倒,还祝福咱俩要一辈子走下去,你满意了?”
王宽眉眼间的笑意加深,他眯了眯眼:“没了?”
元仲辛一脸正经地回答道:“没了。”
王宽眸光流转,俯身辗转流连在元仲辛的唇上,舌尖时深时浅,不断撩拨,侵占之势不言而喻。
赫然间,元仲辛只觉嘴角微微吃痛,舌尖触及到唇角,尝到了一丝血腥锈味,他微微蹙眉,连日来的吐血让他十分不喜这种味道,但还未等他抬手去擦,王宽已然将那抹小小的血迹尽数舔舐干净。
唇上的伤口极小,不过眨眼间,再无半点血痕。
王宽将血卷入舌尖,如痴如狂地吞入腹中,血水交融,引得他灵魂战栗,唇舌吮吸间,他口齿不清地呢喃道:“仲辛,我一直在等着。”
元仲辛被吻得晕头转向,迷迷糊糊地问道:“等什么?”
王宽眸色不断加深,水光之下,一片阴郁:“等你主动告诉我真相。”
元仲辛心头一惊,抬手抵住了王宽的双肩,犹疑不安地望着他,欲言又止。
王宽温柔低笑,在元仲辛眉眼之上落下轻轻一吻,目光沉溺:“你别怕,你此时不愿说,我不会逼你——你曾说过不会再瞒着我任何事,这句话,我会信一辈子。”
“我也说过,我的时间都是你的,我愿意等下去,直到哪天你肯开口了,你随便一个转身便能看见我。”
“我说那句话,不是为了逼你,我只想让你知道,这世上祸事如此之多,你不必一力承担,你还有我。”
王宽的一番话让元仲辛的心理防线几近崩溃,这几日来他处理的每一件事都让他身心疲惫,此时此刻,被他深深埋藏在心底的话几欲脱口而出,他很想告诉王宽他的全盘计划,很想告诉王宽他身中半生死,很想告诉王宽他有多累。
但元仲辛说不出口,千言万语到嘴边,都被他生生咽了回去,如吞下千把利刃,心如刀割,五脏俱焚。
元仲辛咬住舌尖,丝丝疼痛让他恢复理智,他伸手揽过王宽修长玉白的脖颈,下巴枕在他的肩上,元仲辛声线微颤:“王宽,我会告诉你的,一定会,但现在不是时候,我还不能说......”
王宽感知到此时的元仲辛精神状态差到了极点,竭力压制的负面情绪破开牢笼,如潮浪般席卷着元仲辛,王宽心疼得肝肠寸断,他将元仲辛抱入怀中,一下又一下地低语抚慰:“好,那就不说,你别难过了,好吗?”
良久过后,在王宽极有耐心的安抚之下,元仲辛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他窝在王宽怀里,蓦然开口:“王宽,我有样东西想送给你。”
王宽眼神微亮:“什么东西?”
元仲辛坐直身子,眨了眨清冽明亮的双眸,略带警告地说道:“我事先说明啊,这可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能嫌弃,我给了你就必须收下。”
王宽抿嘴低笑:“你给什么我要什么,我开心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嫌弃?”
元仲辛咂咂嘴,伸手解下了颈间的玉坠链子,煞有其事地放入王宽掌心之中,他一本正经地说道:“这玉链子你给我好好保管,就当做是咱们的定情信物了。”
王宽怔怔地捧着玉链子,久久不能回神,他心中狂喜不已,却呆愣得不知该作何反应。
元仲辛眯了眯眼:“怎么,你不愿意,那我可收回来了。”话音刚落,作势便要拿回玉链子。
王宽立马将玉链子紧握在手中,不肯放开,他急忙开口:“愿意!我愿意!你不能收回了!”
见他这般紧张的反应,元仲辛心满意足地抿嘴偷笑。
王宽细细端详着玉链子,玉坠成雨滴状,玉身通透清澈,染着一抹浅淡的黄,质感温凉滑顺,他蓦然开口:“这不是我们两人的定情信物。”
元仲辛不悦地磨牙,语气不善说道:“你说什么?”
王宽笑意不断,他解释道:“元宵节上,我为你赢回来的灯笼才是定情信物,而这玉链子......”他顿了顿,看向元仲辛的目光中有着无尽温柔缠绵:“是我们的定亲信物。”
元仲辛飞快眨眼,双颊染上浅浅的两抹红晕,心下狂跳不止,他故作淡定地清了清嗓子:“那个,我饿了,想吃东西了——对了,也不知道赵简他们回来了没有。”
王宽深知元仲辛害羞了,但他不戳穿,强忍笑意,舒朗说道:“早回来了。”
元仲辛疑惑地扭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王宽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故意压低声音说道:“早在我们翻云覆雨的时候,他们就回来了,那时候你叫得正欢,我没敢停下来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