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刀在自己手里,身上手上都是恶狼的血,如果说有人把自己掳到这里,而狼一早就死了,似乎是匪夷所思的。
“这,这是独狼。”有围观群众认出了狼尸,大多数狼都是群居动物,近期草原之上却出现了一匹孤狼,颇不合群,可极为凶狠,即便是狼王也撕咬它不过,也就由它独来独往了。草原上羊群颇受其苦,猎户们也曾联合围猎,伤了那狼的一只眼睛,没过多久又重出江湖,且更加凶悍了。
“我草原上的男儿果真好样的!”俟利弗设哈哈大笑,让人送受了惊吓的弟弟回去。
众目睽睽之中,一块挂件从咄苾身上掉了下来,阳光拂照之下,金光闪闪。
杨姝觉得眼熟,拨过俟利弗设,将那挂件捡了起来,与自己手上的半块虎符相合,果然是一幅。染干生病之时曾说后悔以前不曾爱惜身体,以至于遇到她之后不能长久的在一起,那时她还笑他尽会说些甜言蜜语,可现在看起来,染干确实比她能够想象的,更真心实意,早便为她的将来做好了打算。
“这下好玩了,原来汗父早便定下了继位的人选。”一开始就知道汗位与自己无缘,本着看戏精神的边缘兄弟插科打诨着,“怎么,二哥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违背汗父遗命不成?”
俟利弗设从杨姝手中拿过虎符,厉声问着咄苾,“哪里来的?”
“汗父亲手挂在我脖子上的。只当是个玩意儿,不知道它,它竟是……”咄苾也只能骑虎而下,说着说着竟哭道,“谁要当可汗谁就拿去,我只要汗父回来!”
“不可胡说。先汗既是给你的,便是你的,没有人能抢!”杨姝伸手向俟利弗设讨要虎符。
当着民众,俟利弗设虽说只能将兵符给她,却向手下使了眼神。果有人会意道:“小王子才断奶几年,恐怕难担重任。”
“就是,就是。”咄苾竟也连连点头。
“瞧你这点出息,倒是拿出刚才杀狼的能耐来啊!”边缘兄弟瘸着腿过来挥手拍了他一记脑袋,“突厥铁骑认符不认人。先代可汗给谁兵符,谁就是得长生天庇佑的新汗,这个规矩什么时候变过?”
“在我们中原有一句话叫作死者为大。”在新任可汗未定之前,杨姝仍是启民可汗的可敦,承继了亡夫一定程度上的权力,她坚定自己的观点,将合成的兵符交给咄苾,“若是幼主在朝,可以选兄长做辅助之责。但先汗的遗命,不可更改。”
“天佑大汗。”边缘兄弟抚胸致礼,一路跟来看热闹,围观了咄苾小小年纪便手刃孤狼的突厥百姓也三三两两地跪地。
望着衡量再三后最终抚胸低头的俟利弗设,以及在自己注定的可敦杨姝旁边笑得一脸灿烂的杨逸,咄苾觉着自个儿是突厥有史以来最莫名其妙的大汗没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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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一下子和谐掉咄吉世和俟利弗设两个原本的突厥可汗,但是也不能说改变大方向吧?你说要是知道没了咄吉世,也就蝴蝶掉杨广抱着儿子哭肿眼睛的惨状,一号会怎么想?”孟婆最近“追剧”追的勤快。其实按照原本的进程,咄吉世和俟利弗设会相继成为突厥可汗,号始毕和处罗,并且各自统治突厥一段时间。然后咄吉世在位时曾经袭击过出巡的杨广车驾,箭都射到他跟前了,把他吓得跟儿子抱头痛哭。幸好义成公主心心念念的始终是隋朝,写信跟始毕可汗说后方被袭击,把他骗了回去……当然这些故事不会再发生了。在这个世界里,杨姝会成为咄苾的可敦,教养年岁尚小的咄苾成长,和摄政王俟利弗设在政治权力上斗智斗勇,保持着突厥和中原一段时间的平衡。
“可能就算知道突厥史还是会觉得对义成公主而言做名义上的可敦,掌握一定的实权比先后嫁给父子四人历经风波得好吧?谁知道呢?”查察司猜测,“不过我更好奇,一号到底准备什么时候搞定宇文成都。我好安排下面的剧情。”
“虽然没有腻腻歪歪,但是也看得出在逐步发展中,如果不是有杨坚那件事横在中间,一号不知道怎么表现才正常,早就甜甜甜了。不过一号空有理论知识,实践程度为零,男方也木得跟机器一样,相处也是尬。”孟婆2倍速看了点相处的生活细节,拉动了点进度条。
查察司指了指正在大屏幕前看二号考试的阴律司,悄声道,“梦之上次的汤没喝完,得空要再灌一碗。”
“知道了。”孟婆答应,循着他指得方向望去,无奈道,“他都什么不记得了,怎么还对贞观年间的旧事感兴趣。”
“毕竟是他做人的最后一世,总会印象深刻些。”
“当年是我执念太深,硬要他记起所有前世。如今才要隔段日子便去忘上一忘。”
神话中关于孟婆的传言很多,有一种说法是她是西汉时期女子,终身未婚,因从未做过一件坏事,终身劝人向善,寿终正寝之后重化少女之姿,看守奈何桥。
传闻她原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谈婚论嫁之时,男子被征召去攻打匈奴,一去便再没回来。因此她自己从不喝汤,守着那桥也只为见着恋人转世一面。只是每日往生的人太多,分发孟婆汤之时也不能人人都看顾到,是以长久未能如愿。直到数百年后的唐代,才见到隔了数百年,早已忘却一切的恋人转世,那时他因为生前功绩出众成了地府的判官,阴律司。
第57章
杨广见突厥一事差不多妥善解决, 自也是松了口气,又书信告知说让他们再观察段时日,确定突厥局势真的平稳后, 回去陪他游玩。听闻原本是想派长孙晟过来传诏正式册封突厥可汗并且全权接手处理接下来的突厥事务的, 可病来如山倒, 这位风烛之年的老人的忽然过世, 倒是让杨广一时间感叹可用之人越来越少了。
在琼花看来,杨广对宇文成都的感情(?)很奇怪。一方面, 不知是因为在杨坚事情上产生的分歧,还是因为骗他杨玉儿已死,又或者是忌惮臣子在军中威望过重什么的,反正就是防着的;另一方面,在这种真的遇到突厥出事或者其他什么突发状况的, 杨广作为君主,又能够做到, 完全放开手脚让宇文成都去做的。这两个人,简直是可以出同人本的那种存在。
再三表示自己只想成为草原上脱缰的野马,对汗位没什么概念的咄苾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被杨广正式下诏册封为突厥可汗,然后携可敦, 当然实际观感上是被可敦牵着小手到长城底下托隋使表达对大隋皇帝诚挚的敬意。
咄苾现时对大家的观感就是, 这些讨厌的大人们因为各自的目的,哄他当可汗。可他最大的报复方式也就是全程撅着嘴,冷着脸,斜眼看着大人们假模假样地各种敬酒喝酒, 聊突厥和大隋的将来, 时不时地还会在可敦杨姝的友善提醒下,营业性微笑。总体来说, 这还是个比较听话的孩子,像杨逸之前那样对家国心怀怨恨的,杨姝都能将他教化成一个爱国爱家小少年,教导这个孩子对她来讲应该也不是难事。
琼花在冷冷月光中,半个身子探出长城矮墙外,挥着手嚷嚷着再见,送他们离开。他们的结局会是什么,她不知道,哪怕现在发展对于杨姝来讲是不是最好的,她也不知道。
突厥方中有一些人盛(有)情(意)难(刁)却(难),灌了她不少酒。边塞带着草味的寒风吹袭而来,落在发烫的脸上,上了头,晕晕乎乎地,微醺着脚下一个踉跄,幸好有人将她横抱了起来,才不至于一头栽下去。
宇文成都见她双颊泛红,泪盈于睫,就像一只受伤了的小兔子,不禁瞥过头去,不敢再看。
终于,琼花摸着他的脸,凑在他耳边,意乱神迷地叫着他,“宇文成都”
“是。”宇文成都应了一声,虽说帮她挡了大多数的酒,可男女对于酒的承受能力有差距,他自认还清醒,吩咐城楼边的士兵,“让军医送碗醒酒汤来。”
直到被抱进城楼边小屋的时候,琼花还在伸手四处乱拍,然后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始终空空如也的手,“咦,为什么我抓不到萤火虫。”
“那是星星。”宇文成都无奈回着,将她抱到床上,才想起身去关房门,小兔子不安分的爪子相环挂在他的脖子上。如果真要离开,其实也不难,不过看着这红扑扑的小脸,脚下就跟生了根似的,情不自禁地俯身吻在了她额头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