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要是真的被人发现了此番带兵暗助染干,也该毒我才对啊!”杨广自嘲道,又看了眼远方距离最近的第一个驿站方向,揉了揉眼睛,“这眼皮子跳得紧,之前皇妹玩笑说平安到了驿站点一时烽火传讯,还说她儿戏,如今真的什么动静都没有,我这倒有些心中难安。就琼花一人倒也没什么,杨谐家为了朝廷连女儿都献出去了,总不能让他夫人再出什么事。”
“是,照理下午便该到驿馆了。臣知道殿下担心,早便派了人快马去察看。应该就快有回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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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说过的玩笑话,此时倒成为琼花的救命稻草。不知道杨广会不会记得?就算记得,是否当真也不得而知。即便当真了他是会顺水推舟拔掉隐患还是救自己这个可能知道他一些黑点的妹妹呢?琼花拿筷子撩拨着自己碗里的白饭,思绪万千。
“公主,是饭菜什么问题?”原本宇文氏也不敢吃东西,见琼花如此,又是担心是有什么毒。
“既然处心积虑把我们弄到这儿来,想来就不会在这上面动什么手脚。”琼花摇头,想到宇文氏是杨姝的亲娘,就算是为了朝廷关系和谐,杨广也不会放任她不管。思及此处,琼花心下稍稍宽心。面上却内疚道,“只是琼花想着此次连累夫人受惊,心中难安。”
“公主切莫如此说。若不是为了我母女能够相见,万金之躯断不会踏足这边塞之地。只是如今门外守卫森严,却该如何将消息……”宇文氏话说一半,却忽然闭了口。
只见那个脸上挂着可怖刀疤的假染干三两步便走了进来,“公主可是嫌这粗茶淡饭不合胃口?”
琼花放下碗筷,正色道:“既已到此,可汗有什么话不妨坦诚直言。”
其实她大概能猜得七七八八,不是染干,却被称为可汗,那就是政敌了。没准儿就是杨广他们这次要打的对象。
“公主小小年纪,倒是帝女风范。”那人走到二人饭桌跟前,“在下确不是染干,实为阿史那玷厥,号达头可汗。此番请公主前来,实有要事相商。”
在为杨姝恶补各种突厥正史野史的时候,琼花自己也长了许多知识。如果说启民可汗在大隋人民眼里还算得上比较正面人物的话,那达头可汗大概就是反派。就是说此人是西突厥可汗,有反隋倾向,和依附隋朝的东突厥启民可汗十分不对付。前后找补找补也能联系上,杨广此行既是送亲,又是应染干之请对付这货。所以……抓她来干什么?又特么是怎么对她的行踪如此熟悉的?
“难道可汗见染干高官后爵,洞房花烛,心生羡慕。亦想臣服大隋?”琼花想要逐步试探玷厥对他们的了解程度。如果他连杨广此番带了兵马想要暗助染干的事都知道,那就比较麻烦了。
“确有此意。”不料对方听了此话,回答地干脆,“不知殿下是否愿意给臣这个尚主的机会?”
琼花心中腹诽这人算盘倒是打得不错。东突厥娶了“假公主”,他西突厥也可卧薪尝胆,忍辱讨个真帝女。假公主一旦不值钱了,东突厥和大隋的关系难免破裂。到时候,联合东突厥反隋亦或是借隋朝之力一统突厥,皆由他选择。想归想,说出来却又是另一番话,“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汗若是有所打算,应该上表父皇,由他定夺。此番骗我们到此,又是为何?”
“公主所说的这些于我们突厥而言不过是繁文缛节,长生天为媒,青草牛羊为聘,才是浪漫自在。”那人紧着一双鹰眼上下盯着琼花,仿佛在看着草原上那纯白待宰的羔羊。
琼花浑身起鸡皮疙瘩,意思不就是说要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再逼着杨坚为了面子考虑,不得不答应嘛?年龄相貌等等外在因素先不说,差个二三十岁什么的在他们古代人眼里好像不是什么大事,杨姝所嫁的启民可汗未必年轻到哪里去;政治婚姻什么的,杨姝是别人眼里临时拉来的假公主都能够“为国捐躯”;作为所谓真公主,她也更应该有那个政治觉悟是不是?然而眼前这位可汗功利性太太太明显,明摆着就是不想把隋朝当盆菜的,就这样还有愉快聊天的必要吗?
刚才还在想着如何逃出去的宇文氏,此时倒是不慌不忙地倒了一杯酒,劝了起来,“这是有利于家国的好事,公主应当答应才是。”
“啊?”琼花一时有些跟不上节奏。再一想,这杨姝的母亲既是北周宗室宇文氏,那父兄族人不就是七七八八地死在杨坚手里的吗?可是和亲之事也绝非儿戏,虽说独孤伽罗和杨坚放言让萧美娘决断,实质上也一直在关注。甚至对于选择杨姝是乐见其成的。他们两口子年轻时候就在北周摸爬滚打,照他们的眼光,如果真的觉得宇文氏尚对杨家心怀怨恨,又怎会乐于让杨姝做这个担负起边境和平重任的和亲公主之责?
“到底还是乳娘,哦,不,应该说是高陵县公夫人懂得事理。”玷厥夸张地向这一老一少炫耀他早便洞悉一切的优越。
“看来给可汗通风报信的人消息还是不够灵通,如今该是郡公夫人了。”宇文氏轻笑一声,又将酒盅递到琼花跟前,厉声问,“杨姝一个宗室女,尚能为国牺牲。公主既是帝女,为何便不能?”
琼花茫然伸手接过酒杯,看了一眼玷厥,咬牙说了实话,“夫人慧眼,如何瞧不出来此人用心不良?若是他诚心归降大隋,便该上表向父皇称臣,如何会用此等手段?”
“这不过是皇家借口罢了。启民可汗倒是出自诚心,却也不过是许嫁宗室女。”玷厥趁机挑拨。
所有人心知肚明,皇室自私,明明有公主,却还要大费周章选宗室女。在地府没有明确规定她一定要嫁给谁都前提下,琼花大体上只要像这个时代的公主们一样等待指婚,然后继续完成她的保命任务,很现实的是,她基本上不会被选定去和亲。在这种国力强盛的情况下,和亲这种事情,根本轮不到真帝女,杨坚没想过让她远嫁突厥,她也不会去想这些问题,总不见得让她抱着自家老爹的大腿,父皇啊,嫁宗室女不厚道,你还是把我嫁过去吧?她脑子没抽到那地步。
“可汗所言甚是。”宇文氏走到玷厥身边,说道,“大漠之地,宗室女既嫁得,公主便也嫁得。可汗只管去准备婚仪就是了,妾身会劝导公主的。”
如果被选中和亲的是别人家,觉得心中憋屈琼花非常理解。可是杨姝那时的情况实则是退无可退,别无选择了。她自己选择获封公主和亲这条路,反而才可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照理宇文氏不该那么恨,可是按着她是北周宗室的身份来说,再加上玷厥挑拨,又说不定。琼花拿着酒盅的手不住颤抖,恍然看见宇文氏的酒中倒影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旋即将酒盅一扔,奋力掀翻桌子,撒起泼来,“都滚,我父皇不会放过你们的。”
躲过了桌子碾脚,未躲过半桌饭菜泼身的玷厥提手刚要发作,却被同样满身狼狈的宇文氏拦了下来,“可汗不必动怒。当今陛下远在大兴,对此间一无所知。可汗和公主成亲之后,遣使问候。天家见事情已成,顶多责备几句,自不会再做追究。”
“夫人所言甚是,公主不懂事,还得有劳夫人多加劝解。”
“只是……”宇文氏为难地捋了捋头发上的汤水,“可汗是否容老身先换身衣裳?”
“那是自然。”玷厥让人带宇文氏去别的营帐换身衣裳,然后似怒不怒,似笑非笑地瞧着琼花,“以后既是至亲夫妻,想必公主不会介意本汗在此更衣吧?”
此时自有人从营帐外面进来收拾了地上饭菜,抬走桌案,营帐之中除了他二人外,别无他物。
台词是苏的。但是目前这种状况,眼下这个几乎陌生的凶恶大叔,实际给人的只能是害怕。虽说她心理年龄不是十多岁,然而也并没有大到哪里去。
第19章
残月下,漆黑的树林之中,风声赫赫,人影绰绰。
琼花见他说话间果真有脱衣服的动作,心下紧张万千,转身皱眉道:“可汗难道不怕被人耻笑吗?”
“别人又如何得知? ”玷厥上前了几步,一手连拖带拽地将琼花拉到怀中,另一只手掐着她的脸颊,正当他洋洋得意,想低头一亲芳泽之时,冷不防虎口被狠狠咬了一记,手中之人稍稍逃离钳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