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宋以歌低头瞅了瞅地面,半响之后才说,“去哥哥那一趟吧。”
其实深更半夜的去清风月也不是头一遭了,宋以歌去的也是轻车路熟。
掀开帘子进去的时候,宋以墨正在自己和自己对弈,宋以歌过去,随手便拈了一颗棋子,往棋盘上一放:“哥,你在想什么了?”
“在研究这个了。”宋以墨将手中拢着的棋子重新放回了棋盒中,“这大半夜的,你不休息,过来做什么?”
宋以歌笑着,也爬上了床榻,同他隔着小几坐着:“和哥哥说会子话。”
宋以墨说:“难不成你是为了几日前的事来的,放心吧,哥哥没有怪你,不就是为自己的妹妹背一次锅吗?”
宋以歌哭笑不得:“谁要同你说这事。”
宋以墨懒散的伸了伸腰,往身后一靠:“说吧,那你想与我说什么事?”
宋以歌在心头琢磨了一阵,而后便将身子往前一倾,将手搭在了小几上,她一双眼明灿灿的,恍如天上的星辰般:“你觉得凌晴如何?”
在她派人传话之前,宋以墨心头就是有些准备的,也料定了他这个像个管家婆的妹妹,势必会与他说这些事,可是真的从她的嘴中听见这人的名字时,宋以墨觉得自己的心不受控制的一软,而且还是软得一塌糊涂。
就像春日融暖的日光轻轻地笼在身上,就如同夏日拂面而过清爽利落的风,无一不叫他为之恻隐,辗转,心动。
他半抬着脸,看向窗扇外挂在檐角的灯笼。
光影淡淡。
宋以歌寻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中也算作是柔情似水,她轻轻一笑:“我明白了。”
“嗯?”宋以墨不曾回头。
“时辰不早了,哥哥我便先走了。”宋以歌起了身,等在外间的绿珠见了,连忙拿着斗篷走过来,替她穿上,宋以墨看她没说话。
宋以歌将斗篷的带子系好之后,才极慢的一笑:“莫让秋月春风等闲度。”
宋以墨看着她身影消失在帘后,风雪静止,他愣了片刻,倏然展眉一笑。
所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没想到,他都这般大的一个人,竟然还不如自家妹子看得通透。
摸清楚了宋以墨的意思,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况且成亲这件事也是老夫人乐闻其见的事,她专门将宋以墨喊去荣福堂问了问,见着他果真没有拒绝后,老夫人便撑着身子在,同宋以歌去了公主府拜年。
虽然平阳长公主不太明白宋以墨怎么就选了凌晴,可到底是自己外孙的意思,她也不好反驳,便应了将凌晴接到了身边教养。
婚约自然也定了下来,大概是在今年五月份左右,时日已经算是非常紧凑了。
不过这也是两家人欢天喜地的事,大伙虽然忙碌了些,可到底也是乐滋滋的。
年后,圣旨便下来。
让淮阳候即刻领兵出征,不得耽误。
淮阳候早就有准备,是以接了旨后,倒还挺悠闲的让她同傅宴山一起,与他用了膳。
他在席间喝了许多酒,絮絮叨叨了也说了很多,大多是伤感的话,宋以歌不太爱听,是以也没记住多少,但只有一句,她是完完整整的记了下来。
淮阳候说:“我日后不在了,你要好好的看着咱们家,莫让人给欺负了。”
傅宴山握住了淮阳候的手,似在许诺般:“侯爷,子瑕会好好照顾表妹的,你且放宽心。”
透过满屋的酒香,她看着面前两个高大的男子,影影重重,脑袋一昏,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翌日,等着她醒来。
淮阳候已经离了府。
他离开的那日,恰逢金陵雪停,日光融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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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玲珑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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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偏袒
春光明丽。
窗扇外,细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打在了芭蕉和荷叶上,檐下的雨似乎都串成了一道雨幕,将庭院中的景物,朦朦胧胧的都笼罩了进去。
宋以歌便趴在窗框上,遥望着檐下细细密密的雨水成串的落下。
绿珠从庭院外走了进来,她今儿着绿衣,衣角在雨中翩跹而起,又被雨水打落,拖拽在地面上。她手中拿着一张烫金的帖子,大红色,隐隐约还有花香传来。
她循着味道回身,就瞧见了绿珠将那大红的帖子往她的面前一递:“姑娘,这是长公主遣人送来的。”
宋以歌应着,接到了手中,倒是想起来唐衫同她说的话。想来,这便是长公主举办的春日宴的帖子了。
也不知这个帖子是谁做的,还别出心裁的在上面抹了花香,袅袅蔓延出来。
拿在手中,宋以歌笑着掂量了一会儿,这才说道:“这帖子是送给我的,还是给宋府的?”
虽然她也是宋家人,不过这话还是有区别的,送给她一个人,那边只让她一人去,她爱带着谁就带着谁,不爱带谁,谁都别想踏进春日宴一步;着若是给宋府的,那就代表宋横波和宋锦绣都可以去。
绿珠笑:“是长公主给姑娘的,送过来的丫头,特意叮嘱过。”
宋以歌虽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自豪的,可想着不用带宋横波和宋锦绣两人,心中还是有些轻快的,毕竟这两人如今凑在一起,除了吵架就是打架。
前几回还有兴趣听听,后面完全连她们的名字都不想听见。
她让绿珠给她洗了一个桃子来,她便靠着大迎枕,一边吃着绿珠削好的桃子,一边瞧着账本,日子平静无波,倒也安逸。
可就在宋以歌觉得自己要看睡着的时候,老夫人的屋中的丫鬟却是来了一个,说是老夫人要见她。
绿珠惊疑不定的转头往宋以歌那瞧了眼,踌躇了片刻后,还是上前将人扶了起来:“姑娘,老夫人找您。”
“我知道。”宋以歌也起了身,将鞋履给穿上,“祖母可有说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丫鬟有些局促不安的站在屋中,摇头:“老夫人不曾说过,只让奴婢来找姑娘,说是有事要见您。”
绿珠好奇:“这好好的,老夫人要见您是为了什么?”
“去了不就知道吗?”宋以歌拢了拢散在身后的长发,这些日子她多多少少也算是看明白了些,虽然宋老夫人疼她疼得跟个眼珠子似的,不过宋横波对她而言,也算是个心肝宝贝,为她筹谋前路什么的,明眼人一瞧便知。
如今开了春,衣衫自然也比冬日穿的要单薄些,不过如今还在春寒,宋以歌又是个畏冷的身子骨,是以要比寻常姑娘稍微厚实些。
绿珠替她捋着散在身后的长发,差不多顺溜后,这才问道:“姑娘,可要重新梳个发髻?”
宋以歌从妆匣中取了两支玉簪递到了她的手中:“替我簪上吧,免得又被人在背后笑寒碜。”
绿珠瞧着宋以歌有些生无可恋的样,抿嘴一笑:“姑娘,以您的身份又何必同她们斤斤计较,您是不爱这些玩意,她们是没有这些玩意,不过是图个嘴瘾罢了。”
“我知道。”宋以歌屈膝弯了弯腰,“也并非是有意和她们计较,只是成天听着她们在背后嚼舌根,心中多少有些不大痛快。”
绿珠听了,捂着嘴一笑:“其实姑娘这样子还挺好的,像个还未长大的孩子似的,不像以前老气横秋的。”
听见绿珠的话,宋以歌倒是难得一愣,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我?老气横秋?”
绿珠点头。
宋以歌噗的一笑:“小丫头,你还是太小了些,不明白什么才叫真的老气横秋。”
“走了,莫让祖母等急了。”
荣福堂就在眼前,就算是来过很多次,可最近每来一次,宋以歌便觉得此处又多了一分陌生,直到如今,这地在她的心中,已经面目全非。
其实说到底,她又不是真正的小以歌,并有什么好苛责的,只是有些心疼罢了。
如今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她已经很少来这儿,她和祖母的关系是什么疏远的?
宋以歌想,大概是她算计让宋横波知道了所有的前因后果之后。
她仰头望着在熠熠春光下的匾额,嘴角微微抿着,与绿珠一同走过了垂花门和妙手游廊,在门帘前站定的时候,还能听见里边传出的笑声。
有时候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奇怪,喜欢一个人,就连喜欢的原因都说不出,厌弃一个人,也连厌弃的原因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