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
良玉刚将宋以墨的帖子递上,没多久周拾便亲自过来,将宋以歌给接了进去。
周瞳正站在影壁前,瞧着他也规规矩矩的福身,道一句安好。
“周姑娘实在是太客气了。”宋以歌拱手回道,只是那嗓子依旧粗哑的不行,与她清雅的面容十分不搭。
周瞳忍受着这怪异的反差感,关切道:“不知宋七姑娘如今可还好?我本想上门探望,但守门的小厮说,侯府近日闭门谢客,便一直不曾登门,如今倒还叫侯爷亲自跑一趟,实在是我们之过。”
宋以歌拱手:“周姑娘严重了,舍妹至今未醒,为了避免有人闹了她,不得不闭门谢客。”
周拾惊讶的瞧他:“至今仍然未醒吗?”
宋以歌道:“舍妹身子骨不大好,特别是冬日,比我更受不得寒,是以如今还在昏迷倒也算正常,若是舍妹醒了,宋某必定遣人登门告诉二位。”
周瞳小心翼翼的瞧了周拾一眼,脸色煞白的厉害。
她不太敢相信,自己那日也不过是轻轻一推,怎么就变成了这般难以收尾的下场。
周拾的脸色也不太好。
虽说如今淮阳候府比不得当年老侯爷还在的时候,可老侯爷的旧部仍在,各个皆是忠心护主的,更遑论朝中如今崛起的新秀,还是这位七姑娘的未婚夫,哪是什么好打发的。
周拾极快的就将情绪收整好,朝着宋以歌拱手一笑:“这儿冷,不若请侯爷随周某前去大堂一叙。”
“有劳。”
大堂。
周瞳已经被周拾给呵退下去,如今堂内清寂,只余下相对而坐的两人。
周拾担忧这处冷,会将宋以歌的身子骨给冻坏,刚一进来便又吩咐下人添了几个火盆上来,暖和的气息瞬间弥漫开。
宋以歌摸着手中的暖炉,笑道:“我这儿一来,倒是麻烦周大人了。”
“侯爷太客气了。”周拾道,指了指搁在她手边上,才刚刚煮好的热茶,“外面天寒,侯爷不若先吃一杯热茶,暖暖身子。”
宋以歌眉眼含笑的点头:“有劳周大人费心了。”
周拾道:“这本是周某该做的,侯爷实在是太客气了。”
热茶下肚,的确是将身上的寒意都驱散了不少。
宋以歌将茶盏搁在手边:“这次我来,是有几句话想与周大人说的。”见着周拾紧张起来,她便又道,“周大人无需紧张,舍妹身子不好,若是常人,如今早该就醒了,这事倒也怪不到令妹的身上。”
周拾听闻,立马起身朝着宋以歌拱手:“侯爷真是深明大义,周某自愧不如。”
“不过舍妹错了便是错了,周家有这个责任。”
宋以歌总觉得周拾这一句深明大义,好像别有深意似的,有些像在嘲讽她,她的手指不太自在的扣了扣暖炉,又道:“这些日子我都在忙翰林院中的事,今儿休沐,才听府中的下人说,周大人几次登门都被拒在府外,宋某心中着实过意不去,还有周大人送的那些玩意,舍妹也实在是用不着,日后周大人无需这般客气。”
“这是周某的责任,怎能推辞。”周拾又道,“不过令妹许久不醒,需不需要周某进宫请个太医给七姑娘瞧瞧。”
宋以歌摇头:“舍妹的身子一直都是许家公子在调理,实在无需多此一举。”
“原是如此,倒是周某唐突了。”
两人又不咸不淡的聊了几句后,宋以歌这便起身告辞:“我今儿来,也没什么兴师问罪的意思,只是听闻大人几次登门被拒,心中着实有些过意不去,日后大人无需在如此。”
周拾拱手:“周某受教了,其实此等小事,侯爷遣人告诉周某一声即可,何须亲自登门,这天寒地冻的,侯爷还是别伤了自己的身子。”
宋以歌道:“此事本就由舍妹引起,若说赔礼道歉也该是我们宋家才对。”
周拾不在意的挥挥手:“不过是俩姑娘间的口角罢了,在下不曾当真,也希望侯爷能尽快的忘记此事。”
宋以歌笑容浅淡的应道:“宋某亦是这个意思。”
等上了马车,良玉才说道:“主子今儿何必伏低做小的,这事本就是周家姑娘的错。”
“是我算计人在先,你听听如今街头巷尾对周家那姑娘是如何评头论足的。我先服个软,也没什么。”宋以歌淡淡道。
良玉叹气:“主子就是太心软了。”
“如今您已经顶替了侯爷在这个翰林院中,若是还同以前一般,可不太好。”良玉小声规劝道。
宋以歌笑容浅淡的瞧着她:“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这事周家的确无辜。”
“那日撞上火盆,是我刻意为之,若要因此让周瞳如何,我心中也过意不去。”她说,“再言,我与她无冤无仇的,又何必在雪上加霜。”
听此,良玉沉默良久,最后只道:“主子心好,属下自愧不如。”
宋以歌摇摇头,正要说什么,马车却突然一个停顿,宋以歌没坐稳,身子往前扑了扑,最后是被小几给挡住,才没有滚落在地上。
吓得良玉面色惨白的急忙将人扶了起来:“主子您没事吧?”
“无事。”宋以歌靠着良玉的力气重新坐了回去后,便听见良玉咬牙切齿的声音——
“这厮到底是怎么赶车的?”
宋以歌拉了拉她的衣袖:“你出去瞧瞧,许是遇上什么事了。”
与此同时,马车外一道清朗的男声响起:“可是淮阳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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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苏醒
这声音有些熟悉。
或许是曾经熟悉,但因很久不曾听见,如今便渐渐淡了。可就算如此,她也能隐约揣摩出外面那人的身份地位如何。她同良玉对望一眼后,便让良玉将车帘撩开,从善如流的从马车中钻了出去。
那人立于马背之上,面容俊朗爽落,极易让人心生好感。
宋以歌稍稍愣住,她是千想万想,没想到会在这般境况下重遇了故人。
沈恒,当今的陛下的二子,封号为豫,其妻是叶家的姑娘。
上辈子的时候,沈恒与沈檀的关系尚可,勉强也算是说得上话的人。宋以歌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了骏马旁,拱手道:“微臣参见王爷。”
沈恒笑:“侯爷实在是多礼了。”末了,他语气稍稍一顿,便又接着说道,“侯爷身子不好,如今天寒,实在是没必要下来,本王也不过是好奇是不是侯爷本人罢了。”
宋以歌道:“王爷实在是折煞臣了。”
她面色淡淡的,不见分毫的惶恐,那双本该是软若春意的眸子,如今也只余下了冷淡,如原先遇见的人有了些差别。沈恒瞧得仔细,当即却又装作不在意的挥手一笑:“与本王说什么折煞不折煞的,如今见着侯爷倒是颇有些一见如故的感觉,不知侯爷可否赏本王一个面子?”
当即宋以歌面色便有些僵硬了,沈恒虽同沈檀关系不错,可两兄弟却是天差地别。
沈恒向来喜欢流连在风月之地,纳进府中的美人都不知有多少了,更别说一些养在外面的美人儿,和遍地的红颜知己。
许也是因为这缘故,沈恒同其他几位兄弟的关系都还算不错,就是那种在谁得面前都能得到几分薄面的。
如今他相邀,去的是何地,宋以歌觉得自个不用想都知道。
除了那倚红偎翠的地儿,她真不知这世间哪还有第二个的地儿,值得他流连的。
这话沈恒虽说的和善,可他常年身居高位,哪听过什么反驳他的话。
他勒着缰绳,骑在骏马之上,就像是在俯视这个世间一般。
宋以歌掩在衣袖下的手指不断地攥紧,她还在思索之际,上头便在顷刻间传来了一声语调悠长的笑声:“怎么?侯爷是怕本王将你卖了不成?”
“哪会。”宋以歌将拒绝他的理由一遍遍的在脑中过了一次,最后才犹豫不决的选了一个,“只是微臣的内子,还在府中等着微臣。”
沈恒一听,又乐了:“没想到侯爷竟然还惧内。”
宋以歌不太好意思的笑了下,却没有解释,在沈恒的眼中,自然也是如此理所应当的认为了。
他瞧着宋以歌的眼中顿时就充满了同情,人生短暂,若不能及时行乐,真不知还有何意义了。
“侯爷呀。”沈恒琢磨着语气开口,“且容本王多事说上一两句,你可是一家之主,若是让女子骑在头上是不是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