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听沈老爹如此直白的夸自己,情绪勉强缓和,又坐直了身子,道:“老爷说的轻巧,这些妾室孩子同您在外任这么多年,早习惯了没有拘束的日子。都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若不好好摆出正房太太的款儿,让她们都规规矩矩的。来日做出什么有损沈家体面、门风的事儿来,丢的还不是老爷的脸面。我一番苦心,倒是教老爷这样误会我。索性,这个家往后我也不管了。只安安心心的把这四个孩子带好,能活一日,算一日吧!”
林夫人渐渐示弱,更晓以大义。把妻妾之争和管教子女上升了一个政治高度。虽然全程看来,态度太过硬朗,但这话仿佛对沈老爹奏效了。沈老爹又重新坐了回去,竟也放软了语气,“越说越不像话了!你管家管的井井有条,我何时想过要交给别人!你若是要管教,尽管教便是。但需记住一点,立身要正,才能让人信服。世间处事,都是这个道理。便是我在外为官,也要这样。赵姨娘缘何要跟你对着干?她一个妾室,难不成是她自己摆不清是何地位不成?你若不是才回家,就要抢她的儿女,她何至于要同你作对?”
林夫人立时分辨道:“抓着这话说了这些时日,我也实在是懒得分辨。如今老爷说到这儿,我也要多说一句。我自己又不是没儿女的,咱们祈儿聪明上进,咱们淑容贤惠懂事,虽说润容是个让人操心的,可也活泼可爱。我抢她的儿女做什么!你且叫她来,我与她当面锣对面鼓的对质对质,看看我有没有对她们说过抢她们孩子来养的话!我若是与她们说过一句,我天打雷劈!”
清容不禁暗笑,你是一句都没说过,全是婉转暗示。
沈老爹显然也不打算再跟林夫人纠结这件事,只微微点头,道:“没说过就没说过,何必再说那么重的话!赵姨娘那边有不是,我也回去同她说。到底妻妾有别,她总不会越过你去。”
林夫人听了这话,脸上才渐渐有了笑模样,“如今儿女都大了,老爷在官场上也是顺风顺水。我自是要做老爷的贤内助,巴望着咱们家儿子贤德上进,女儿们都是大家闺秀,贤良淑德。若能从咱们这一房再出一个状元,岂不是一桩美谈!”
林夫人这一画饼,沈老爹当然也禁不住同她一道畅想起未来。
“祈儿是我的长子,再过两年也该下场试一试,我自是希望他能不负沈家美名,只不过这种事,随缘罢了。礼哥儿、祁哥儿、祌哥儿都没考出来。”
“咱们祈儿聪明伶俐,先生也日日夸赞他的功课。未必没有那一日!”
林夫人这样一说,沈老爹的面部轮廓就更显柔和。
清容有些傻眼,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沈氏夫妇,这会儿怎么就一起和谐的描画起美好的未来了?
在林夫人刚柔并济的攻防策略,她在沈老爷这儿算是成功洗白。
此次和谈圆满完成后,不晓得沈老爹是怎么去规劝的赵姨娘。没几日的功夫,赵姨娘就规规矩矩的带着一儿一女,同董姨娘、卫姨娘等人一样,每天早上来给林夫人出打卡了。
夫妻二人的气氛好转,半月里,沈老爹竟也能在正房呆上个三两日的。
原本清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找机会脱离正房这个边缘部门。如今亲自见证了有能力右手腕又上进的“部门主管”出招后,她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林夫人同赵姨娘的妻妾之争终于在二月底有了偃旗息鼓的意思,尽管清容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内战前的表面和平罢了。她却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至少在近一段时间内,她不必被太太、董姨娘、赵姨娘轮番当枪使这么累了。
一进三月,天断断续续的暖和起来,沈家家学也要正式开馆授课。沈家的亲戚朋友、同僚邻居陆续上门,这阵势,竟比过年时还要热闹几分。
不过热闹也是在外院和南府,上学是男孩子的事,同清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干系。作为沈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她同淑容、润容整天被林夫人抓去暖阁读书写大字。
清容冷眼旁观林夫人的架势,总觉得林夫人跟她学生时期应付省市领导来检查的班主任有点像。她约莫着,林夫人多半是憋着什么招儿要使了。
这日一早用过早膳,三姐妹照旧进了暖阁一道读书写字。
淑容一边写,一边负责教导两个妹妹。她端着大姐姐的架子,对两个妹妹格外严格。
清容习惯了现代的握笔方式,写着写着,手腕就歪了。淑容便不轻不重的给她手背一下,清容被她打的形成了条件反射,一看见淑容手里端着的笔杆子,手背就直抽抽。
润容见状,吃吃笑了起来,讥讽地说道:“五妹妹真是个小傻子,都写了这么久的字了,还是学不会握笔!”
淑容冷哼了一声,用一模一样的讥讽语气,道:“你练了三年大字,写的还同蚯蚓爬一样!五妹妹总握不好笔,写起字来却很有些章法了。你说到底谁是小傻子。”
从来只有润容小姑奶奶奚落别人的份儿,哪儿轮得着别人来奚落她。当即撂了笔,气鼓鼓的大喊道:“母亲!淑容说我是小傻子!她说我是小傻子,那她也是小傻子,父亲母亲岂不就是大傻子!”
清容没忍住,咧嘴默默笑起来。
润容不满地瞪她道:“小傻子,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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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宋昭的紧迫
“不行,对方也有火炮。何况元珩跟咱们一起打过两场仗,也算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他们人多势众,这样拖下去,对我们没有丝毫的好处!”
“宋昭,你这么急功近利,对我们更没有丝毫的好处。”
众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中,不再说话了。
久未出生的辽王叹了口气,道:“今天先议到这,都散了吧。”
宋昭目光凝重的起身,快步走出了大帐。他一路愤然,脚步声格外沉重,一直走到营地之外的林子里,向着南边望。
“清容聪明绝顶,不会有事的,你应当相信她。”辽王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宋昭不禁红了眼圈儿,“还不是我没用,几次三番,都是她来保全我。如今她被困在宫里,我却不能去救她。”
辽王长长的一叹,很有些无言以对。他能理解宋昭的心急如焚,可眼下除了把清容带到他面前来,似乎再没有更好的办法来安慰他了。
永平公主倾大梁之力来打他,他们如今能死守住辽州,已是十分不易了。
宋昭微微抿唇,道:“让我回京城吧,我去救她。”
辽王立时严肃的反对宋昭道:“不成!”
宋昭急道:“辽州如今有二叔和三叔,宋麒、宋麟两个也很能用了。根本不缺带兵的将领。我不能丢下清容一个人在京城。”
辽王道:“且不说辽州如何,单说你便是去了京城,你要如何进去戒备森严的皇宫,你又要如何把清容安然无恙的带出京城。你也听梅蕊说了,永平公主没有将清容如何,便是当初从京城送到前线的,也只是淑容和奉国夫人。这说明什么。”
宋昭自然知道这说明什么,“永平公主看重清容,也可以说,永平公主囚禁了清容,不会轻易放过她。”
“若换做是我,我也要对清容严防死守。能想出火炮的人,谁知道她又能想出什么更恐怖的武器?”
宋昭更加懊丧,眼波直直的向着远处眺望,似是想穿破层层叠叠的阴云,看到京城,看到皇宫。
他没日没夜,悬心着,暗自祈祷着清容要平安,等他回去。
两人无声的对坐了一会儿,忽然有人来了,道:“王爷、将军,我们在大营外发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女子。”
宋昭似没听见一样,继续无动于衷的眺望。
来人继续道:“说是宋将军的妻子。”
宋昭听得这话,想都没想,便道:“清容,是清容来了吗?”
辽王也颇为惊诧,一把拉住了宋昭,提醒他道:“你先别急,仔细有什么陷阱。”
宋昭道:“你也说了,清容聪明绝顶。说不准能自己逃出京城,说不准自己能到辽州呢。”
辽王能理解,宋昭这是因为太过思念,太过担忧,但凡提到与清容相关的,他便没了理智,不会思考了。
说着话,宋昭已命令来报的人带路,辽王迅速的赶上去,道:“你先别急,我同你一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