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见她对这个事儿纠缠不休,忙打断她的话说道:“母亲放心,我这心里啊,都有数得很。”
她颇有些头疼,余氏对朱氏上心得很,大哥房里别说妾室,通房都没得一个。除了之前盯着朱氏肚子,现在总想朱氏生个男孩之外,是个完美婆婆了。怎么到了她头上,见天儿催着她给少桓跟前送女人?
余氏见茵茵不想听,只叹了口气,罢了,现下新婚燕尔,不想要别的女人也是正常。等过阵子受了王爷的苦楚,她自个儿便会清楚过来的。
这时嬷嬷走过来,说是老太爷说了,一家子聚在一起用膳,不必拘礼。
余氏忙带着朱氏茵茵去前厅,又着人去请陈娇娇。只是等到了前厅,发现陈娇娇早已到了,正守在祖父身边。
陈娇娇见着茵茵,忙欢喜的喊着:“姐姐,原该去母亲院里见姐姐的,但祖父的药无人看,娇娇便守在祖父那边了,还望姐姐莫怪。”
余氏这才恍然:“我还说怎的你这样早就过来了,原是与你祖父一道过来的。茵茵啊,娇娇孝顺着呢,与你从前在闺中一样,祖父的事情,事事不假于人手,你也不用时时记挂着家里头了。”
茵茵看了眼娇娇,见她神色坦然,又见祖父很满意的模样,稍稍放心的片刻,只与余氏撒娇:“母亲,茵茵又不是只记得祖父一人,父母还有兄嫂,茵茵可都是记得的呢。”
余氏哈哈笑着,拿手戳她脑门:“这已经成了家的人,倒比从前还爱玩笑些。”
茵茵走到祖父跟前,娇娇立刻退开来让位置给她,没有丝毫不满的模样,有那么一瞬,茵茵甚至觉得,从前娇娇是当真情绪不稳定,才会做出那点糊涂事来。
但此刻最要紧的,当然是祖父的身子。如今老太爷除了完全不能行走,与从前没有什么很大区别了。
他笑着说道:“贺长风说我身子大好了,在针灸些时日便不必这么麻烦了。只是腿疾是好不了的,昨日他来,特意叮嘱着要空一间屋子,按个架子,让我每日撑着架子来回走动走动。”
是为了防止肌肉萎缩,茵茵点头:“贺家郎君医术高明,他说的祖父可得记住,万万不能掉以轻心啊。”
老太爷拉着茵茵的手:“你这孩子就是爱操心,即便祖父年迈记不住,还有你父亲呢。娇娇如今事无巨细,都给我记着,常伯也守着我的,你啊,过好你自己的就成。”
这时陈劲柏带着王爷也走了进来。
听得陈娇娇声音清脆:“是要多谢姐姐姐夫,寻了贺家郎君这个好大夫,不然祖父这会儿还不定怎么样呢。”
少桓上前来亦是关怀,老太爷摆着手:“我年岁这样大了,能有这个样子,已经很好了。我也没别的所求,只希望王爷待我家茵茵,莫要变才好。”
少桓拱手行礼:“祖父放心,少桓待茵茵之心,绝不会变。”
诺言从来不是说的将来,只是当下为了安抚人心罢了。老太爷也不会真的去追究往后,只摆手示意用膳。
按着规矩,这里是煜王与茵茵最尊,该是他们做主位。只是煜王笑着摆手:“听闻茵茵在家中,一向不论尊卑,只讲天伦。我既然是陈家女婿,当然也因随俗。”
最后让来让去,还是老太爷最上座,左边是煜王与茵茵,右侧则是陈劲柏夫妇,再以此下去,茵茵旁边,则是娇娇。
许是饮了酒,陈娇娇脸色有些绯红,举起酒杯看着煜王与茵茵:“姐姐,姐夫,娇娇敬你们一杯,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少桓听了这话十分开怀,忙与之碰杯,笑道:“小姨这般机灵乖巧,也祝小姨往后寻个如意郎君,一世顺意。”
陈娇娇红着脸坐下来,小声应了:“多谢姐夫。”
许是声音太小,少桓压根就没注意,又与陈劲柏陈禹杰相谈甚欢了。
茵茵不饮酒只饮茶,细细啜了口,问陈娇娇:“从前不怎么见你喝酒?”
陈娇娇愣了愣:“是,从前不大爱喝,但这是父亲珍藏的,特意等着姐夫……与姐姐回来,才舍得开,娇娇也忍不住,想要尝尝。”
茵茵“唔”了声:“虽如此,不过还是少喝点,省得失态。”
陈娇娇低着头,放下酒杯,也不再言语。
用完膳,本可以在娘家歇息,但茵茵想着少桓最近事务太多,有心让他先回府,他又不肯,只好与祖父父母告别。
除了祖父,一家人将他们一路送到正门口,连陈娇娇也跟在后头,亦步亦趋,仿佛是跟着茵茵,又不知她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茵茵勾了勾唇:“娇娇,你不用陪着祖父么?”
陈娇娇有些手足无措,讷讷半晌:“哦,我先送送姐姐,一会儿再去。”
茵茵点点头,继续与朱氏说话,是叮嘱着让朱氏一定要注意身体,临盆在即,可不要放松大意了。
朱氏连道让她只管注意自己,说话间,便到了门口。
朱漆大门甚是气派,郡主府的匾额高高挂在上头,不知怎的就有些刺眼,可惜这时御赐的,不能换成陈府二字。
但陈劲柏原也不注意这些,叮嘱着说煜王喝了酒,别太忙碌伤了身子,要注意歇息。
少桓扶着茵茵往马车走去,便听一个憔悴的声音:“七妹妹……”
茵茵回过头瞧去,是陈媛媛。她如今腹大如盆,又除了肚子,其他的地方反倒瘦了。算算月份,她与朱氏相当,只是一个珠圆玉润,一个形容枯槁,立时便分了上下。
陈劲柏只沉了脸,对陈媛媛说道:“我们郡主府与你父亲家中早已义绝,茵茵算不得你七妹妹了,你快走吧。我瞧你快要临盆,且归家休养,不要再出来了。”
陈媛媛瞧着朱氏被余氏和陈禹杰扶着的模样,不自觉摸着肚子凄凉一笑。人家这才是婆母与夫君的模样,可她那个家中——算什么家?
她又瞧瞧陈茵茵,当初她费尽心思毁掉的亲事,又用尽全力栽到陈茵茵头上,本以为陈茵茵会无比凄凉——哪怕是当了郡主,等入了王府,也不会有多好。
可是如今,那对夫妻如同金童玉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刺痛她的眼,更刺痛她的心。
凭什么她得不到的东西,陈茵茵都能轻而易举的得到?人前的荣光,人后的幸福,她统统都没有。陈茵茵的夫君明明该是十恶不赦的坏人,而她的夫君当是彬彬有礼的少年。
那彬彬有礼的少年,从什么时候起,看着她满脸都是嫌恶呢?没有母族的帮扶,她在祁家什么都不是。婆母见天儿辱骂,说她是扫把星,说若非是她,祁家娶回来的将是金尊玉贵的郡主。
她闭上眼,哪怕回不去了,她也绝不能让陈茵茵这样舒坦好过。
她示意丫鬟,将一叠纸呈送到煜王跟前。
煜王冷冷的看着那丫鬟,又看看陈媛媛,并没有伸手去接。
陈劲柏一直盯着陈媛媛,见到那叠纸的时候,却是大惊失色,那是茵茵从前的字稿。
他慌忙上前,意欲将那叠纸抢过来,只是丫鬟机灵,迅速的躲开退到一旁。
陈媛媛冷笑一声:“大伯父这是想毁灭证据么?王爷难道就不想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些是从前陈茵茵写的话本,她根本不是王爷看到的那个循规蹈矩的贵女,而是一个不知廉耻,成日幻想情爱的贱人。”
还未等茵茵反应,余氏上前甩了她一耳光:“有爹生没娘教,若你再敢口出狂言,我定要去祁家好生理论理论,怎的祁家的夫人不好生约束着,跑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胡言乱语!”
陈媛媛冷冷的看着她,狂笑:“大伯母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吧?大伯父不曾与你说,当初就是陈茵茵写的这些东西,让她不得不委曲求全,将庚帖送到煜王府——若没有这些,送去煜王府的,便不是她陈茵茵,而是你们家的陈娇娇啊。”
第53章
陈媛媛这话甚是狠毒,一壁是说茵茵不知廉耻, 一壁更说了, 当初她是不愿意嫁去煜王府的,如今与煜王的情意绵绵, 也全然是假的。
余氏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当下只愣怔片刻, 下意识的就去看陈娇娇。而陈娇娇瑟缩一下, 没有表态,意思是不言而喻,陈媛媛所说, 句句属实。
茵茵轻笑片刻, 感受到少桓握着她的手已经渐渐收紧,是极不耐烦的样子,她安抚似的拍拍他的手:“夫君, 可否替我将那字稿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