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杜苏木轻声问。
“你在想什么?”严珂道。
杜苏木抿嘴笑了一下。“我在想赵雪寒。”他说,“我在想他有没有老老实实在山洞中待着,我要不要再去看看他。”
严珂望着杜苏木。“既然想了,就去看看吧。”他说。
杜苏木摇摇头。“我将你带回来,多少也得花时间陪陪你。”他对着严珂笑道,“否则也太不负责任了。”
严珂似懂未懂地点点头。他虽然习惯了寂寞,但杜苏木肯在这房间里留下,他心中自然是有些高兴的。
然而他却不理解杜苏木说的“负责任”是什么意思。想来想去,杜苏木留在这里的原因,对严珂来说,似乎就只有一个了。
“定情信物是什么?”严珂问。
杜苏木呆愣了一瞬,随即挠了挠脑袋。“是给喜欢的人的贵重物品,”他仔细思考了一会,说,“交换了定情信物的人,很大程度上便会永远在一起了。”
严珂听着,神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杜苏木看严珂表情变化,觉得好笑,轻轻掐了一下严珂的脸颊。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他说。
“方才赵雪寒说他将元神送给别人时,你说他是给了定情信物。”严珂缓缓道。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小小的额头。那里曾经被杜苏木用双指塞进了将他的元神与严珂的元神结合体。
“你将你的元神给了我。”严珂说。
“你给了我定情信物,但我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与你交换。”
杜苏木愣住了,随即笑了起来。“那不过是玩笑话而已。我的元神,到了你体内,就是你的东西了。不用与我换什么。”杜苏木笑道,刮了一下严珂的鼻子,“况且定情信物,是要交给喜欢的人的。”
“你不喜欢我吗?”严珂问。
杜苏木眨眨眼。“我当然喜欢你。”他说,“但我不可能与你定情的。你这么小。并且我现在在名义上,是你的养父,也是你的长辈。”
严珂侧了侧头。他并不是很懂得杜苏木话中的意思,只得从中抓出一两个词语来理解。
“你也是赵雪寒的养父。”严珂说。
“是。”杜苏木答,“他母亲是我的一位故友。她去世后,我将赵雪寒从他父亲手中接来的。”
“你给他你的元神了吗?”严珂问。
“没有。”杜苏木答,“他不需要我的元神。”
“你不会与他定情的。”严珂说。
“自然不会。”杜苏木笑道。
莫名其妙地,严珂听到这句话,内心竟稍稍涌出一丝喜悦。他完全不知这份细微的喜悦从何而来,又会将他的心带往何方。
即便是杜苏木解释过,他不知为何,依然坚信着那一份元神是所谓的定情信物。他只要给出相应的回馈,与杜苏木交换的话,那么严珂与杜苏木,就会如杜苏木所说,“很大程度上会永远在一起了”。
想到这点,严珂的心却又焦躁起来。若他给不出同等重量的回应,那杜苏木是不是在不久之后,便会离自己而去?
他第一次走出庄门外,见到那些不曾见过的奇妙世界,又第一次被一个人如此温柔对待,竟让严珂产生了从未有过的依恋。
或许不过是他体内这个人的一部分元神依恋本体罢了,然而他就是不住地想多与这个人待一段时间。至于这段时间会有多久,他并不知道。
一路下来,他还未带我去看过大海。我还不曾见过真正的“珂”是什么样子。严珂想。他答应过的,应当不会食言。在那之前,我们都会一直在一起吧。
他那单纯的心为这缥缈的分离而微微不安着,却似乎完全忘了自己与这人不过相识数日而已。
杜苏木揉了揉严珂的脸。“在想什么呢?”他笑着问。
严珂抬眼看着杜苏木。杜苏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映出窗外淡淡夕阳。
他的眼睛又澄澈又冷。严珂想。然而他笑起来时,那双眼看上去却比别人都要温柔。
“今晚你还会出门吗?”严珂问。
“不会了。”杜苏木微微蜷身,将下巴放到严珂的头顶,“已经日落,我也该休息了。”
严珂点点头。他直起身,搂住杜苏木的脖子,用嘴唇轻轻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
杜苏木眨眨眼。严珂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直视他的眼睛,不由得垂下了头。
“赵雪寒刚才说作为回报,然后亲了你。”严珂低着头,说,“这是我的回报。”
杜苏木望着严珂,眼里的笑意漫出,他将严珂揽在怀中,揉了揉严珂的脑袋。
“你回报我什么?”杜苏木柔声问道。
严珂望着杜苏木。
有很多。严珂想。我需要报答他救了我,替我补好元神,带我出来,教我那些东西。
仅仅亲一下,是远远不够的。
“回报我什么?”杜苏木见他不答,眯起眼,又问了一遍。
若说用一个亲吻,回报救命之恩,会显得轻浮随意。严珂想。他微微垂眼,想出一个答案。
“回报你今夜留在房间中陪我。”严珂说。
杜苏木弯下眉眼。他侧过头,也亲了亲严珂的脸颊。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每次我回房中时,你都要亲我一下,好不好?”他笑眼盈盈地问。
严珂那颗坚硬的心猛地跳了几下。他伸手,疑惑地抚了抚胸膛,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第104章 无心
然而杜苏木并未履行他的承诺。入夜不久,他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房间中拽了出去。
赶来的修士说赵雪寒不见了,杜苏木未来得及与严珂说些什么,便迅速起身离开了房间。直到天亮,才回到屋内。
严珂化为剑身,休息了一阵后,便乖巧地坐在床上等着杜苏木回来。待房间门打开时,严珂便迎了上去,拉着杜苏木的手让他弯下身,随即搂住他的脖子,轻轻地吻了吻他的脸颊。
杜苏木显然是忘了自己不久前才说过让严珂在他回房时亲亲他的话,在房门处愣了一会后,才恍然大悟地抱起严珂回亲了一下。
“对不起。”杜苏木愧疚地蹭了蹭严珂的脸颊,“我昨晚本该陪你的。”
严珂摇了摇头。“赵雪寒呢?”他问。
“他自己走了。”杜苏木轻轻按了按太阳穴,一副无奈的样子,“他留下字条,说不要管他。他不会惹事的。”
严珂看着杜苏木。“赵雪寒让你苦恼。”他说。
“可不是。”杜苏木笑了笑,“他就没有一天不给我惹事的。”
“你讨厌他吗?”严珂问。
“不。”杜苏木道,轻轻将严珂放到床上,“他虽然惹是生非,个性别扭,但本质还是个好孩子。”
严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杜苏木冲他眨眨眼,从袖口变出一块松子糕,塞到严珂的嘴里。
“不久后,我会去主持早课。”杜苏木说,“你要不要一起去?我好看一下你的功法如何,以便替你安排合适的课程。”
严珂对点心并不是很感兴趣,只是机械地咬下一口嚼了嚼。听到上课,他停止了咀嚼,轻轻侧了侧头。
“我可以同你们一起修炼?”他问。
“是。”杜苏木答,“你的功力不弱,又是剑身,可能并不需要修炼。但出去看看总是比一直待在房间中好的。并且……”
他眨眼,轻轻笑了笑:“我的弟子都是些年轻活泼的人,或许你也可以交上几个朋友。”
严珂将目光又移到了手中的松子糕上。他对交朋友没有概念,也不感兴趣。
“你去吗?”杜苏木试探地问。
上早课的话,便可以同杜苏木待在一起,不再一人在这房间中了。这么想倒可以一去。严珂想,抬起眼,冲杜苏木点了点头。
临殊山山腰,有几处大的平台。净明派的修士依照修炼程度,分为几列,由门派长老监管,审查修行进度。
严珂被杜苏木牵着手,穿过无数青袍修士。那些修士见到杜苏木,都不约而同停下,认真施礼,杜苏木也一一回礼,神情威严,颇有掌门气势。在严珂面前如少年般偷懒谈笑的姿态此刻竟丝毫不见踪影。
杜苏木走到一处平台前,接过长老递交上来修士抄写的经文,简单查阅后,轻声嘱咐了几句,便令修士四散开来,自行修炼了。几名修士向严珂投来好奇的目光,似乎想要来搭话。然而严珂却并不理会,只是默默站在杜苏木身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