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贵了呀,帅哥你给我们便宜点。我们两人都画。”
“分两张吗?不一起?来我这画的都是画一张。一起也收五十,不多要了。”
“来多少人画一张都五十?”
“来一个班的我不亏大了,最多三个人。画不画,我这个画已经好了,要画就去那边坐好,我现在就给你们画。”
俩个小姑娘以为裴继州也是顾客,怕他嫌不好看,要修修改改,耽误她们的画。刚才那个讨价还价的说:“画得可帅啦!帅哥,也给我们画漂亮点!”
裴继州瞄到画本上的图,易多言就算是光速也没那么快,而且画上的自己还穿单薄的衬衫。那天来公园时风大,他知道发型有点乱,没顾得上。画上的他也是如此,有点呆。
裴继州坐好,拈着酸问:“早就画好了啊。”
“画得差不多了,就差一点,你没翻过我画本么。”易多言是认真画,眼神在两个女孩和画本之间来回,神色专注。其实是不敢去看身边的人。
这幅他凭着记忆出图,都是趁裴继州不在,加紧赶。画本里还有许多速描临摹,说实话的确舍不得,但那天说开了,他却故意不带走,想万一真分了,也算是实现诺言,没想到还有补全的一天。
裴继州的学问里,尊重占了很大比例。无论是对亲生父母,还是小妻子。易多言随便乱丢的衣服,他会收好,但不会翻口袋。那本画图本连撕带自用,大半都用过,他迫不及待想知道有关他的一点一滴,也强忍不去翻阅。
他抱着膝盖,看易多言下笔如有神助,想其实自己挺怕他,一个不高兴一个转身离去,能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干等没劲,裴继州问:“怎么又收五十了。”
易多言头也不抬:“你傻啊,收五块我多掉价,还不是事出紧急!让人知道我易多言大设计师画一张人像素描才收五块多跌面儿!憋在肚子里,别给我乱说。”
裴继州挨训了还觉得舒坦,揉了揉他的后脑勺。
“.…..”易多言可算明白为什么路非凡每次被摸,都会像得了狂犬病的狗一般狂吠,被人当不懂事的小屁孩的确难以忍受,何况虚岁都二十三。
公园里一般都有摆摊画人像,只不过多数出没于白天,遛弯的见两个大小伙子长得帅,忍不住过来调戏,调戏着调戏着生意就来了,排起长龙。
有一个大妈当场从挎包里掏出丝巾,遗憾于没有风,没法现场表演。
易多言可精着呢,铅笔一挥,说:“放心!我给您画一个随风飘扬!”
然后城管就来了,湖边的小贩们人仰马翻,跑掉一半。全城大大小小的公园都在肃清,早就传出风声,这些人还知法犯法。没逃过的被收摊子罚钱。
裴继州全当看乐,结果看见几个城管凑一起嘀咕,瞥着他们这边,指指点点点。
易多言脸色大变:“完蛋了。”
第一次浪漫约会,以双双被城管批评教训成小学生落下帷幕。
因为没有摊子,免于被罚款,也不用写检讨。易多言万幸地抱着画本,打开手机看收益,要疯掉了:“二百五!”
裴继州还在乐,这经历他明天去公司说,估计没一个人敢信。
易多言要炸毛了:“你笑个屁!有什么好笑的!”
裴继州说:“有意思。”
易多言故意考验他:“那是跟我在一起有意思还是谈恋爱有意思?”
其实问题本质上不亚于我和你妈同时掉水里你救谁,显然裴继州不是什么父慈母爱家庭里长大的小孩,从小接受精英教育,被灌输的是所有人都如虎似豹伺机咬得你血肉模糊,没变态都是上天稀罕他。
易多言这小年轻的无端暧昧,轻声呢喃,他确实招架不住,瞬间站得笔直,走路都别扭,路灯下的人影歪七八扭,彻底暴露他内心的极度紧张。
跟有趣的人在一起,无一不是乐趣。跟喜欢的在一起,就足够有趣。
裴继州搭上他的肩膀,这一举动过分亲密,再也没法把两人当好兄弟,尤其是易多言背着书包模样青涩,容易引人脑补一场金主与学生的狗血关系。
这人还得是易多言自己。
裴继州电话响了,他一手勾着他的肩不让躲,一手接电话:“喂,妈。”
易多言不躲,和妈妈说话是件幸福的事。
裴继州语调冰冷:“不行,您说错话了。您的外甥我不会安排,也不想安排。话不再说第三遍,您知道我的。”
易多言发现裴继州的妈妈其实也不是真的爱他,他想介绍路妈给他认识。
第48章 误会
这是裴继州第二回 夜宿出租屋。
凌晨时分,有个室友回来,能听见开关门声,还在接受范围之内。裴继州安心闭眼,继续睡。
两点多砰的一声,门猛地被推开撞到墙面,再轰隆一声关上。紧接着是跌跌撞撞的步子声,东西跌落声,以及想要把对方拆剥吞咽入腹声。等一对情侣终于进了屋,裴继州松了口气,慢慢地把趴在他身上的易多言放下来,并决定保持距离,时效暂定一晚。
然而还没有结束。
门外传来争吵声,尖锐的女声和无力的男声,像两把突如其来的刀子,唰唰扎在耳。
易多言迷迷糊糊就去摸手机,眼皮上仿佛坠着哑铃,等他千难万险地终于睁开眼,4:46。门外鸡飞狗跳,路非凡渐渐没了声音,像是被那女人掐了脖子。
他翻了个身仰躺着,打电话:“你丫良心被狗吃了!让他待在你那不好吗!赶个屁啊!”
老穆收拾关门,这时候差不多该睡觉了,磨蹭了一会才开口:“关我屁事,我还跟他说三更半夜打车当心没命,他自己不乐意跟我挤。”
路非凡酒醒了第一反应就是回家找妈,然而这事让他妈知道,可能引发□□级别的爆炸。那就去找多多吧,找多多跟找妈妈一个道理。
然而他忘记了,不仅有多多,还有个恨不得把他一口吞了的女朋友。
没想到匡霏压根没合眼,憋了半天一晚的火力与弹药充足,嘴皮子上下翻飞,把路非凡骂个千疮百孔。路非凡酒醒了更没种,回了三两声,就不吭声了。
易多言看不见老穆,也能通过电流声察觉到他的幸灾乐祸,此刻必然饶有兴趣地竖起耳朵,捕捉背景音:“还有比你更损的人吗,非来祸祸我?”
老穆冷笑:“他跑我这不就是祸害我吗,老子收留他多少次了!自己屁股擦不干净,瞎跑到别人的地方乱蹭,不就是仗着我有店跑不了,没法把他拒之门外吗!自己心里B数没有,要钱给钱啊!人家看上的不就是他的钱,一毛不拔考验什么呢。就知道给人找事!我要睡了,挂了。”
易多言被他说清醒了,揉揉眉心,觉得老穆和路非凡一个二个道德都不在线上。窗外的天漆黑一片,看着就够冷。他打了个哈欠,往被窝里缩,身子下意识寻找热源。
裴继州从他身后抱着他,双臂勒紧,“要不,你还是搬回去跟我住吧。”
易多言年轻体力好,被吵醒也不泛迷糊,整个人都蜷缩进被窝里打游戏,干脆地回:“不干。”
裴继州则不行,生物钟勒令他陷入睡前的迷蒙,他像只求偶不成的大狮子,哼哼:“没想干你。”
易多言立即戳了他一后肘,探出头,像蜗牛伸出触角。扭头一看,裴继州睡熟了。
等两人起床,小林煮好面条,刻意多煮了一碗。匡霏虽然不吵了,一晚上没合眼,双眼密布红血丝。路非凡已经是块榆木,问什么都不吱声。小林去喊他们,两人都不出来吃早饭。
小林精神挺好,从兜里抹出一对旧耳塞:“习惯了就好,你们还没睡过薄木板隔起来的房间呢,那是隔壁翻个身都能听到,你们要吗,我那还有新的。”
易多言扶额,这样下去,迟早精神崩溃:“要。”从桌下踢了踢裴继州,“你回去住吧,我不能走。”
他暂时不能搬去和裴继州同住,清官难断家务事,不能插手路非凡的感情生活,但他是路非凡的主心骨啊。这个时候叫他避而不见,太对不起良心了。
他又问小林:“这回又是为什么事吵的。”
小林无所谓道:“装修费啊,装一间面包和咖啡店挺贵的吧。”
就像老穆说的,匡霏跟路非凡不能不说没感情,但钱占很大一部分比例。如果路家供她养她,她也能给路非凡取之不尽的爱。但路家显然没这样“开明”,不想要这样的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