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本是脸色惨白,忽听听了贾母如是说,倒也心中稍安,日后的事儿谁能说得准,只要不是现在就好。她脸色稍缓,目光淡淡扫过三人,微笑应下。那地上跪着三人还真是薛家给贾赦准备。如今三人见要去王氏院中,心中也是焦急,虽是低着脑袋,目光却是偷偷交流,想着要如何王氏说出原委。本来,她们也是要与王氏搭上线,让王氏给予她们助力,好让她们成功上位。
贾母见事情已成,倒也不想与王氏多费口舌,随意扯上几句,便让王氏带着三人回去。王氏自然微笑答应。出了贾母小院,刚刚坐入轿子,王氏脸色已然阴沉。她细细回忆,确认这段时日自个儿没有丝毫得罪贾母的地方,今日贾母所出何故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回到了苏暮轩,王氏让王顺家的让那三个先去东厢跪着,自己回正房换身衣衫。三人面面相窥,无奈只好跪在东厢梢间。二月虽已是入春,却是乍暖还寒,梢间里熏着碳,地上也铺着毛毯,可也抵不过地上的寒气。王氏哪里知道三人身份,只想着给她们一个下马威,三人这一跪便是两个时辰,似是王氏依然忘记她们似的不闻不问。三人又累又饿,头昏脑涨只觉委屈。昔日在薛家受训,自然少不了罚跪这一项。她们这等身份,头一件的便是要挨的了主母责难,这才能在男人跟前讨得怜爱。可如今,她们什么都还没做,自然知道也是不能做的不免委屈。
其中那个最是孤傲的,瞧见外头有声,便出声道,“拜托外头姐姐。”
她的话音落下,门帘真的被人掀起,那头闪入一个人,大约十□□岁的年纪,瞧着相貌平平,穿的倒是精致。三人眼力也是极好,立即猜出应是王氏身边伺候的,三人对视一眼,便又由那个孤高的笑道,“拜托姐姐与太太带话,我等三人有要事相告。”
那丫头瞧了瞧三人,也不予置否,放下门帘转身出去。不一会,便听到外头似有更多人走动,三人欣喜,以为是王氏来了,可才高兴了没一会,便听外头有一个媳妇子高声说道,
“二太太有令,这三人不通府邸规矩,交于郡主处置。”
说着,就有人进屋拖着三人出门。三人一时也不知是喜是忧。本想着不知道怎么才能接近侯爷,如今这王氏一句话,倒是给了她们机会。可是,这般王氏到底是知晓了她们身份,还是故意要给予她们处罚,三人不得而知。
贾母得了信儿,心中的得意。她一早便想要叫两头相斗她也好从中获利。如今王氏率先如此,她倒也颇为好奇,梓莘这头会如何接招。
自打搬入芷园,这处事的地儿皆有,擎苍斋倒是不让外头人进了。嘉事堂除了那第一天立规矩的时候大开院门,平日里梓莘理事皆是在嘉事堂后方一个叫蝉居苑小院。地方不大,却是正好适合日常理事之用。
此时,见周瑞家送了三人上门,梓莘倒是颇感意外,她倒是没料到,王氏会来这一手,心中倒是不确定是否这送人这事儿王氏也插手了。她慢慢喝着茶,周瑞家的小心打量梓莘,又道,
“郡主,若是无事,小的这就退下了。”
“且慢。”梓莘放下杯盏笑吟吟的瞧着几人,轻道,“这几人我在老太太那里也是见过。按府里规矩,这外头进来的人,自然是要交到妈妈手里先学府里规矩。可老太太却是把人直接交到弟妹手里,怕是……”
周瑞家的陡然一惊,没想到梓莘已是瞧过几人,她挤出笑脸,又道,“虽是老太太赐了与我们夫人,只是也不好坏了府里规矩。我们夫人这才……”
瞧着梓莘笑意见深的脸庞,周瑞家的说不下去了,她讪讪的笑着,拿眼瞧梓莘。梓莘摇了摇头轻道,
“还劳烦把人带回去。想来这几个怕是老太太给弟妹添置的屋里人。我这个做嫂子的,怎好对着弟妹屋里人指手画脚。若是弟妹觉得为难,我倒是记得还有个几位妈妈尚无差事,倒是可以前去伺候几位姑娘,顺便可诸事提点。”
周瑞家的缩了缩脖子,笑道,“那就不劳烦郡主了。我这就回去回话,可这人……”
“无妨,弟妹若是不便,叫人送去朝霞苑交到沈妈妈那边,跟着新来一起学规矩就好。”梓莘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
周瑞家的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朝霞苑在荣国府的西南角,接近荣禧堂后门,是专门调教小丫头的地方。不论是庄子提拔还是府里适龄,又或是外头买来的,皆是在那处学了规矩。可若是真是送去那头,便是活生生的打了贾母的脸。周瑞家的思索一番,还是灰溜溜的带着人回到苏暮轩。王氏见了,立即摔了个茶盏。
经了这一番,那三人已是大约知道这家府内的龃龉,还是那个瞧着孤傲的,膝行几步,凑近王氏跟前道,“太太明鉴,我们三人都是打江南被卖来的。”
王氏微愣,那人说是金陵口音,见其神色挥手令人其余人退下,只留周瑞家的。那人间机又道,“太太,小女三人皆是姓薛的。”
王氏瞪着三人愣愣的,半天才回过味来。
不提王氏那头如何吃惊,梓莘这头倒是真有喜事。如今蔓枝绿柳几个已是年过二十,到了婚配年纪。照着梓心本意,该在几人十八上下安排亲事,可正赶上了丧期,这才耽误了。
蔓枝如今出落的更好,虽还是爽利泼辣的性子,但是稳重不少。李妈妈最喜蔓枝,想着将来要把她当做自己接班人。可梓莘却想着几个丫头伺候自己一场不易,断然不能因为自己害了人一生。夏至几个的亲事也是问了她们才定下的,如今皆是夫妻恩爱。就连放出去的冬雪,逢年过节也不忘送上一片心意。梓莘知其意,只要不太过,也乐的为她撑腰。
其他几人倒是大方,除了绿柳皆是求了出去。可到了蔓枝这头居然遇到难题,那丫头竟然是口口声声说是不嫁。
正是蔓枝轮休,梓莘瞧着与她交好的绿柳。
说起绿柳的婚事也颇为有趣。这里梓莘才说道要发嫁丫头,那头就有人来求娶,来人正是近郊田庄柳庄头的大儿子柳继承。那小子今年二十有五,一直没有娶亲,倒是让两个弟弟赶在前头。梓莘这才知道他原来一直在等绿柳。原二人还有着一表三千里的关系,小时聚在一起感情深厚,后虽失了联络,柳继承倒是一直挂念。后夏至几个出嫁,蔓枝绿柳几个补上,几人曾跟着梓莘去田庄。久别重逢二人相认,忆起小时种种,不由互生好感。柳继承允诺只要梓莘有发嫁绿柳一日,他就去求娶。梓莘当日听了后不由摇头叹气,只怪绿柳不早说,何至于拖到如今。
“郡主,怎得有这般瞧我。”
绿柳脸皮绯红,自打梓莘知道她的事儿,便时不时的瞧她摇头叹息。绿柳的亲事已是定下。就在三月十二,本是免了她的差事让她安心待嫁,可绿柳也是不放心,另两个已是得了梓莘赏赐放了出去。她若是再走怕梓莘不习惯,硬要是说好到了三月初二才回去。
“绿柳,你可知蔓枝到底何故?”梓莘来来回回细细想了,怕是蔓枝这小妮子芳心暗许。她最是了解蔓枝性子,自然不会做那无畏猜想,以为蔓枝是瞧上了赦。只是她不免好奇,到底谁人居然入了蔓枝眼。
绿柳放下一颗心,瞧着梓莘欲言又止。梓莘不由好笑,道,“说起来,我也算是看着你们大的……”
梓莘的话刚出口绿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郡主好没意思,平白的让我们矮了辈分。”
梓莘也觉好笑,伸手点了点绿柳额头,“素日只觉得你是个老实的,不想却是个捉狭的。连我也编排上了。看我不叫你夫婿知道。”
绿柳闻言想起柳家表哥,不觉收敛几分,赧然道:“郡主自然知道蔓枝那丫头性子,她要是不想说,谁人都拿她没办法。不过我瞧着……”
绿柳顿了顿,她心中有些猜测,只是不好说。见梓莘似是等她下文,斟酌着道:“似是那年姚二离开的之后,蔓枝闷闷不乐了三日。后来再也没有瞧见不妥。”
“姚二?”梓莘眯眼,想起似是之前跟在贾赦身边的小厮。后来听说是出去历练,算起来也有四五年了。昔日,两人但是颇有往来,难道那个时候两人就有意了?可从未听贾赦提起。以姚二的年纪也该在外娶妻生子了。难道蔓枝一厢情愿?想着,梓莘不由沉下来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