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想干什么!”大胡子怒红了眼,“给老子放开她!”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行走江湖这么久,这句话一直想说但没机会说,因此,难得的机会,尽管只是在演戏,七七还是吼得颇有气势。
“去你哥奶奶个腿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老子教自家妹子,要你们多管闲事!”
原来,是兄妹啊!
看看长相粗犷的大胡子,再看看精致美好的“杜丽娘”,七七表情细微开裂,这差异也太大了吧!
尽管知道这两人绝对关系匪浅,且并不是坏的那种,但是七七也没想到,他们会是兄妹啊。
七七用疑问的眼神将兄妹两打量了几圈,才听到“杜丽娘”的声音。
就见“杜丽娘”盈盈一拜,“劳二位费心了,这确实是奴家的兄长。”
七七消化了一会,才勉强能接受现实。
“既是兄长,他为何这般待你?”绕了半天,终于顺利进去正题了。
这也是七七的计划之一,循序渐进地与他们搭上话,问清来龙去脉。尽管七七知道,以墨沉的本事,肯定早就了然于胸。
“奴家容若,这是家兄齐忠,我兄妹有些矛盾,叫二位见笑了。”容若笑得勉强,说得也是轻描淡写。
“小女七七,这是……这是……”话到嘴边七七怎么也说不出口,总不能说是她男人吧,想了想,直截了当,“这是墨沉。”
又继续:“见笑不至于,实不相瞒,从姐姐在江边唱曲的时候,我二人就看着,齐兄如何救下你的,我们也一清二楚,用这样的法子,不过是寻个说话的机会,看看能不能出二三分力罢了。”
七七都这样说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容若跟齐忠一时脸热,有些不自在,不过齐忠好歹缓下了些气愤。
齐忠挥挥手,一副看不上他们的模样:“与你们没关系,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可惜,七七并不在意齐忠的不信任,她算是看透了,齐忠就是那种看起来凶凶巴巴,实际上并不坏的那种人。
“齐大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今日你们遇上我们是你们的缘分知道不,命中注定今天容姐姐不该死,命中注定你们今天遇上我们就是遇上救兵,你知道请我们出山多贵吗?机会来了不珍惜,之后你给钱我们还不一定乐意管哦。”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的事你管不了,别来瞎淌浑水。”齐忠手挥得跟打苍蝇一样,实际也不过是不想拖人下水罢了。
“你倒是先说说什么事,我们再看管不管得了。”
“小姑娘家家,好奇心这么重!”七七的不依不饶让齐忠有些没办法,他向来不懂应付这样的。
“你倒是先说,我要是管不了,才不会凑上去送死呢。”
得七七这句话,齐忠终于松口了,“行吧,那老子就跟你说说,看你还敢不敢瞎出头。”
齐忠讲故事的能力实在很差,跟他的长相一样简单粗犷,总结起来也就几句。
第一句,容若是城里的名角,戏唱得很好。
第二句,近日城里怪事连连,前些日子城里来了个道士,说他们戏园子不干净。
第三句,城里的官商百姓信了那道士,听由道士的话,决定三日后烧戏园,所有戏园的人,不能再唱。
第四句不说也知道,容若一听不能唱戏了,便要寻短见。
七七听是听懂了,可又有些没懂,诸如怪事连连是如何?道士又为何偏指戏园?容若为何不能唱戏便要寻短见?
容若被齐忠寥寥几句又勾起伤心事,忆起近日的种种,不禁伤怀,看出七七的迷茫,忍着将事情始末一一道来。
“姑娘有所不知,我二人虽是兄妹,但自小走散,半生颠沛流离过来,也不过相认得五载。”
第73章 苏红热,戏园冷
三十三载伶人梦,苏红月落醉华清。
容若自幼是在戏班子长大,她的师父是有名的花旦苏红。
苏红从容若很小就捡了她,养她不说细心,起码吃的穿的从不苛待。
容若记事起,就好趴在戏台后偷偷看苏红唱曲,像模像样地学。
苏红偶尔发现,一番考较,便收了她当徒弟,从那以后,她就每天都在学戏,她也深爱着每一台戏。
容若有名师,有天分,到她十六岁登台,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也正是她十六岁那年,跟着师父进京献曲,被占山为王的齐忠虏了去,失散多年的兄妹在机缘巧合才得以相认。
既是自家妹子,齐忠自不会为难,苏红与容若顺利入京,苏红更是在华清宫一曲成名,搏得了醉华清之美誉。
苏红为人淡泊,谢绝了皇帝欲留其在宫中梨园的心思,便带着容若又回到了这里,继续每日搭台唱戏。
有了京城那一遭,来戏园的人多了,日日座无虚席,眼见的他们日子好了起来。
可惜好景不长,一年前,苏红突发急病,去了。
容若虽一直跟着苏红,也正式登了台亮了相,甚至也算小有名气,可毕竟与苏红的名气隔了天地。
戏园与苏红在时显然不可同日而语,说白了,此前来听戏的,至少一半是奔着苏红的名头,想听听醉华清的曲。苏红一走,一来戏园缺了台柱少了噱头,二来奔着热闹来的听众没了心思。
齐忠见她艰难,劝她多次,说养得起她,可容若哪里会轻易放弃,不说她有多么热爱戏曲,就戏园的几十个人,都不能不管。
齐忠拿她无法,便带着一干小弟穿着最朴素的衣裳,扮做寻常百姓的模样给她撑场。
十几岁的小姑娘,每日天不亮便起,夜不尽不眠。
台上一刻,台下十年不是说假,努力也终将获得回报,何况容若本就有十分的天分。
皇天不负有心人,一年过去,容若竟硬生生将戏园扛了下来,不说有苏红在时五分热闹,起码戏园里几十号人吃穿不愁了。
可惜,祸从来不喜单行。
生意刚刚回暖,镇上开始不太平。
一是许多人说梦里听见了苏红唱曲。
二是戏园的台柱无端倒下两根。
三是陈屠夫家死了父亲,县太爷家儿子突然生了怪病……
一桩桩一件件,只指那不可说的缘由。
半月前来了个老和尚,降魔杵直指戏园,只道阴气甚重,大为不详,没明着说,但谁都知道,话里的意思就是有鬼呗。
于是呢,一切的怪事都有了源头,一想,陈屠夫的父亲给苏红买的肉里掺过水,县令家的儿子在戏园里曾对苏红出言调戏。
此话一出,与苏红有过恩怨的人无不胆战心惊,便是没大有交集的都不少彻夜彻夜失眠,毕竟陈屠夫他爹不过是给她的肉掺水便遭了这样的报复……
自镇上出事起,戏园便清冷了许多,得了老和尚的准话,更是大大咧咧地就要开始除魔卫道还太平,方法就是烧了戏园一了百了。
齐忠听到消息,便要带容若上山,在他想来,当这戏子没什么意思,他当土匪养得起他妹子。
可是啊,容若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呢,那是她从小爱到大的东西啊,每一出戏早都化身执念刻在了她的骨血里,不然她也不能将戏园撑起来啊。
可一个唱戏的,哪里争得过这么多人,她再如何抗争,也丝毫改变不了结果。
容若去县府衙门击过鼓,挨了二十大板撵了出去,她请了临城的仵作意图验陈屠夫他爹的尸,被陈屠夫一家追打了老远地,她与她的伙伴们,甚至不被允许再上台唱戏。
齐忠见不得她受委屈,几次三番想给她讨公道,却总是被容若拦下。
再看看自己手下的几十个小弟,他也确实没有那么大的勇气。
他只想把容若带在身边,过好他们的小日子,不想再刀尖舔血东躲西藏了。
他的顾虑没说,容若也懂,她自己都演过这么多角色,哪儿还能揣摩不来呢。不过她不怪他,就像她喜欢唱戏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着,对齐忠而言,他的执念就是活着。
渐渐的,容若累了,她使尽了浑身解数,眼见就要到烧戏园的日子她还没有半点起色,戏班子的人也不得不死心了,走的走散的散,很多人一辈子就这一门手艺,也只有去别的地再寻出路。
偌大的戏园只剩容若自己,她也终于放弃了,若真保不住戏园,若真不能再唱戏,她还不如就此随着师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