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侯跟着蓬莱仙一跪，“凡人夏书见过尊者。”倒是不卑不亢，瞧着还有几分气节，跟着柏林侯，夏清与一干人等，又乌泱泱跪倒一片。
七七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尤其当头的还是个“颤颤巍巍”的老人家，一时有些慌，可一看空明淡定如常，丝毫没有叫他们起身的模样，她便没表现出来。
她很清楚，空明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作为空明的同伴，她不能给他丢脸也不能给他坏事。
空明看也不看满堂跪着的人，带着七七径自走到堂中落座，正巧上茶的丫鬟进门，看见堂中场面大惊，茶盘也抬不住了，便要跟着跪下。
眼见茶盘连着茶壶茶盏就要落地，空明轻轻一抬手，洒出的茶水回到壶中，倾斜的茶壶正回盘里，悠悠飞到空明座椅旁的桌上。
空明给自己跟七七各倒了杯茶，便自顾饮茶，不再说话，甚至眼都不曾抬起，一室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堂下有人熬不住了，心中怨言丛生，也开始窃窃私语，
“这人谁啊，竟敢让侯爷这般。”
“就是，好大的架子，蓬莱的仙人都敢这般不给面子。”
“心也忒狠了吧，看看这仙人，都多大年纪了，他也不怕折寿。”
……
空明随他们说，就跟听不到一样，反倒是蓬莱仙怒了，一道仙压从他身上溢出，离他最近的柏林侯便发现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般，喉头一甜，险些咳出血来。
还不等仙压溢散开去，空明一抬眼，无形的压力便散了，柏林侯像死里逃生一般，一阵后怕，更一阵敬畏，这就是仙家的力量。
方才发生的只是一瞬，底下人懵懵懂懂不知发生了什么，可都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便不敢再说了。
“修了千百年，就是用来对付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空明开口便是质问，对着蓬莱仙。
蓬莱仙一听便是一哆嗦，“小仙不敢！”
空明这才抬眼，却是向着柏林侯，“借侯爷大堂一用。”
“自可自可，那夏书先行告退。”柏林侯应着，领着跪地的一群人便退下了。
待堂中只剩下空明七七与蓬莱仙时，空明才终于肯看一眼蓬莱仙了。
“谁派你来的？”
蓬莱仙有些激动，忙回：“禀尊者，无人派小仙来，只是小仙与夏家颇有渊源，正巧在此感应到尊者的气息，又惊又喜，但不敢确定是尊者本尊，不便露脸，这才没有亲自去请。”
空明不答，可看他表情，分明是不信。
“不敢欺瞒尊者，小仙所言句句属实。”
空明还是不理。
七七看不透，只静静喝茶，猜测着空明的身份和他们的恩怨。
就这么，三个人两坐一跪便是半日，全然不顾外面的人心中如何揣测焦虑。
“咕噜……”突然，一阵响声打破了平静——七七饿了。
空明僵了半日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饿了？”
七七无颜亦无言。
蓬莱仙也听到了上面的动静，但他只能听着在心中猜测，不敢抬头。
“罢了，你回去吧，告诉他们，若有下次……”
空明话未说完，可谁都知道，那话是威胁，若有下次怎样？那自然是他们不想看到的。
蓬莱仙惶恐，也不敢多留，道一句“多谢尊者。”，便消散了——原来这蓬莱仙，不过是一缕分神罢了。
蓬莱仙走后，七七才歪头问，“这是何人？为何会惹你这般生气？”
从遇见空明开始，这还是七七第一次见他生气。
“跳梁小丑罢了，不值一提。”空明明显不愿多说。“走吧，带你吃好吃的去。”
得不到答案，七七也不急，闻言欢喜点头，她确实是饿了。
看见门终于开了，门外侯着的一干人都松了一口气，可为何出来的只有两个，一口气又提起。
夏书小心翼翼地问：“敢问尊者，那……蓬莱仙人何去？”
空明神色淡淡，“回去了。”
虽多少有疑，可空明都这般说了，他们也不能不信，只能安慰自己，回去便好。
蓬莱仙说他与夏家颇有渊源确实不假——他是夏家老祖，夏书往前数十辈的祖宗。
“咕噜……”七七肚子又叫，这次竟还是大庭广众之下，狐狸没脸见人了。
倒是七七一声肚子叫，让气氛缓和了许多。
夏书恍然，“在下已备好茶饭，望尊者不弃，赏脸一尝。”
空明随意点头，又恢复了平日模样，或者说，除了蓬莱仙，他对谁都一样。
第64章 槐树下，红衣鬼
既来之则安之，七七空明既到了侯府，便也不急走，正巧还未寻着住处，便依侯爷的邀在侯府歇下了。
是夜，七七在空明屋里。
“什么样的人能不将蓬莱老祖放在眼里？”七七笑盈盈，问得一针见血。
“大概……是很厉害的人？”空明同样笑意满满，他在七七面前，越发地没了隐藏。
“有多厉害？”
“比他厉害。”
说了等于白说，七七赏了空明一个大白眼。
两人说闹间，有客至。
是夏清。
“夏清见过尊者”，虽不及江瑜，但夏清诚然也是个合格的淑女，盈盈一拜间体态端庄音轻声柔，十分赏心悦目。
“你回吧。”空明瞥了一眼夏清，未等她开口便是拒绝。
对七七以外的人，空明一向冷淡，何况他今日在夏家坏了心情，实在兴致缺缺。
夏清作为一个颇有美色的女子，难得遇到男子这般不留情的拒绝，霎时有些无措，或许是因为女人的第六感，夏清下意识地望向了七七。
接收到夏清的目光，七七有些头疼，说来夏清要问的事，不用空明，她都知道，难是不难，就是有些麻烦罢了，而且是她最不喜的那种麻烦。
可是，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巴巴看着你，而你还有能为力的时候，谁能拒绝呢？起码七七是不能的。
七七拉了拉空明的衣袖，想叫他来解决——她实在不想自己出手。
可惜，空明看透了她的心思，反倒生出了几分恶趣味，就是不理，左右有他护着，七七不会有半点危险。
七七纠结来纠结去，还是妥协：“罢了罢了。”
在夏清还未反应过来时，七七便走到她跟前，“走吧。”
夏清愣了片刻，有些迟疑，实在是七七这小模样，实在不像有什么本事的，可她再去看空明也没看出什么，只得压下，不过幸好，空明还是跟着他们去了，或者说，他是跟着七七。
夏清带着他们避开府上人越走越偏，直翻上侯府后山，从一片没有路没有石，杂草生了人高的地方向上一路七拐八拐，拐到一个山洞前。
那山洞十分隐蔽，前有丛生的杂草树木遮掩不说，洞口向下，正在一颗三人合抱的老槐树根底下露出一点空隙，能供一人过。
夏清指指洞口：“就在里面。”
七七看着直皱眉头，此处偏西，地底阴湿，上又有槐树封顶，果然麻烦。
“鬼在何处？”
七七一问，夏清忙摘下脖子上的一道玉符递给她，“在这里面。”
七七并不想接，只嫌弃地看了看，“你如何招惹上她？又答应了她什么？”
“说来话长……”七七有此问在夏清预料之中，闻言也不敢隐瞒，捋了捋便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仙佛虽可修，但非人人修得，修行一道，向来讲究因果轮回，修仙一行，向来讲究根骨灵缘，而夏家既出了个蓬莱仙，多少便是有些灵缘的，在夏家老祖之后，夏家也出过不少修行者，不过再无人有夏家老祖那般幸运——都无疾而终了。
夏家放弃了修仙的念头，安心享受起夏家老祖带给他们的庇荫——这也是夏家侯位的由来，毕竟谁也不想得罪一个成仙的老祖。
谁想，过了千百年，竟又出了个夏清——同样的天生灵体，根骨奇佳，若行修仙一道，或可成为夏家第二个飞升的人。
不过夏清的体质天赋，至今还无人发觉罢了，甚至她幼时都只隐约知道自己与他人不大相同，到了大些得了高人点拨才发现，原来那不同是因为她天生阴阳眼，还有言灵之赋。
可惜，当她知道时，已经晚了，只有悔不当初。
当初是什么时候？夏清六岁的时候。
六岁的夏清还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摸鱼爬树钻洞寻宝也都干过，就是一次寻宝出了意外，改变了她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