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广摇头,“这里应该就是死者死亡的地点。”
赵呈皱眉不解。
冯广接着道:“你看这痕迹,是斜着自上而下,说明他很可能是被某个从上而下的外力撞击,导致颈骨尽断而死。而这道划痕最深的地方,正与死者高度相符,很可能是他身上的某一物,所留下的。”
赵呈仍是不解,“这怎么可能?正常人出门都应该穿戴整齐,即便是半夜来刺探的,也应该身着夜行衣,怎么会穿着中衣中裤出现在这里呢?更何况还是赤足。”
冯广扯唇道:“如果他原本外面穿着衣裳,却被人故意脱去呢?”
赵呈一怔,恍然道:“厂公的意思是,有人想故意隐藏他的身份,所以脱去他的衣物?”
“不只是衣物,还有他身上的一样东西。”冯广注视着墙上半腰处的那道划痕。
赵呈顺着冯广的目光,仔细地观察那道划痕,“照这道划痕来看,应该不是尖锐之物。”
“既然死者是宫人……”冯广托腮稍事一顿,从腰间掏出自己的腰牌,在那道划痕上相比对照,果然相符。
“原来是腰牌的划痕。”赵呈讶然,“可是,死者究竟是被什么砸死的呢?任何硬重之物砸下来,都不可能不留下任何伤痕的。”
“除非是重,而不硬。”冯广好似在自语。
“重而不硬?”赵呈绝得匪夷所思,“什么啊?装米面的麻包袋?”
冯广眼睛亮了一下,心道:的确很像。
不等冯广说话,赵呈自语,“可如果真是这种东西,又从哪儿砸下来的?墙头吗?”
冯广默默无语,死者的死亡原因的确值得揣测。
第26章 云山雾罩
“孟公公。”
将至天明时分,罗昆悄然来见孟长生,隔着床帐轻轻唤了一声。
孟长生好像没睡一样,立刻张开双眼,当辨出是罗昆的声音时,他翻身坐起,打开床帐,“怎么样?问清楚了吗?”
罗昆道:“已经问过了,外面的人说,那四名杀手当中,有三男一女,其中,三名男杀手,一个高大,两个中等,没有一个,像颜宁那般瘦小。”
咝……
孟长生闻言倒提一气,“他果然不是我们的人。……可是,他们明明送了一个人去猫儿房?不他又会是谁?”
孟长生披了衣裳在床前踱步思索,罗昆心事重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孟长生注意到罗昆的神色,正色道:“你有什么事吗?”
“孟公公,方才小的回来的时候,听闻一事,不知是否与杀手有关。”
“何事,快讲。”
“方才小的听说,东厂附近发现一名死了一个月的男尸。男尸身上的衣物全被扒光,连腰牌也被人拿了……”
不等罗昆说完,孟长眉头深锁,“一个月前,那不是杀手刚刚入宫的时候?”
“是啊公公,而且,我还听说,那个死者的身形高大,并不像个内使的样子,反而像侍卫,所以小的怀疑……”
“他才是咱家的人。”孟长生阴沉着脸,默默吐出一句。
“如果他是杀手,那颜宁很可能就是冒用了他的身份,混进宫里来的。咝……,那这四名杀手,岂不只剩下一个?”
孟长生一双老眼紧紧拢在一起,“我在想的,不是宫里的杀手还剩下几个,而是那个颜宁,冒用身份,他有何所图呢?如果说,他是宫里什么人的眼线,那他应该会事先被安排好一个身份再入宫,又何必去冒险抢别人的衣着和腰牌?但如果他不是被人安排入宫,他是怎么进来的?既然进来了,又为何偏要出去?”
罗昆摇摇头,“小的也想过,可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小的看他的举动,就像是个贼,偷了就走。”
罗昆本来是一句打趣,孟长生倒似豁然开朗,“呵,罗昆,可能还真叫你说着了。”
* * *
“帅哥你电话多少?留个微信呀?呵呵呵……”
冯广一脸阴沉地站在床头,垂下半张眼皮,俯视床上醉梦中花痴兮兮的颜宁。
原来真正的杀手,早在一个月前,被此人调了身份。
“厂公,你别凶我,我好怕你哟……”
冯广:……
“呃,呀!”
颜宁说了几句梦话后,被一缕刺眼的阳光照醒,猛然发现,床头正有一张冷若冰山的脸孔正对着她。
她猛得被惊醒,坐了起来。当视线聚焦之后,才意识到,面前的是冯广,自己似乎还霸占了人家的床。
“厂公?我,我怎么在这儿?”颜宁瑟缩着,偷眼窥视周围的环境。
冯广稍稍俯身,与颜宁四目相对,“不然你以为你在哪儿?”
颜宁:???(语气不太对。)
“抹油村吗?”
冯广冷不防的一句,点醒了颜宁,这家伙为什么突然提到“抹油村”,难道他已经派人查过了?
不行,面对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对策:死撑。
颜宁干笑,“梦里还真和家人重聚了,只可惜,村子被强盗烧了,这辈子怕是没指望了。”
还死撑?
冯广冷言道:“西北境地根本没有个叫抹油村的地方。”
果然是被人查了。
“没有?没有我从哪儿来的?”颜宁佯装镇定,“厂公,您别太轻信别人的话了。他们说没有您就相信啊。那天下之大,谁也不敢保证什么地方都听过,什么地方都去过。”
冯广闻言险险笑了,都说咱家多疑,倒是头一次听有人说我轻信别人。
呵~
“那个人可是西北的地理通。”
“地理通?哧~”颜宁失笑,“什么地理通啊?骗人的吧?同样是西边,他有没有听说过,法兰西?大不列颠?还有……埃及,爱尔兰这些地方呢?”
冯广皱皱眉,“这也是你们西北的村落?”
还是挺大的村落呢。颜宁忍笑,“对呀,如果他听说过呢,那他还算是地理通,如果不知道,还谈什么地理通,吹牛通还差不多。”
冯广深知这小子善辩,也没再多问,转身出了屏风,在屏风外甩进来一句,“赶紧起来,把被褥拿出去洗。”
呼~
又混过去一次。
颜宁揉揉额头,当内心恢复平静后,忽然回忆起前一天中午时喝了酒的事,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咝……,我不会干了什么出格的事吧。”
她探头朝窗口上望了眼,居然已经日上三竿。
算了算了,睡了这么久,我还是先干活儿吧。
颜宁心虚,不知前一天丢了什么大脸,准备将功补过,好好表现一下,省得被冯广穿小鞋。
她收拾了被褥,出去拆洗。在绕过屏风到内堂时,冯广正坐在古琴后轻轻擦拭琴弦。
颜宁悄声走过去,试探道:“呃,厂公,小的昨天,没,没干什么吧?”
“你觉得你会干什么?”冯广没抬头。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嘿……”颜宁苦笑。
冯广的手顿了一顿,微抬眼皮,“你弄脏了咱家的被褥,还不去洗?”
冯广眼睛一瞪,颜宁后脖子都感觉到凉,“哦,小的这就去。”
呼,出来了。
我什么都没干吗?
那还好。
想想酒后无德的样子,颜宁自行脑补了一下,将那位绝美的厂公按在地上,然后扒光了的场景。
“你还愣着干什么?!”
颜宁正自神游,身后忽然传来冯广的声音,吓得她撒腿跑掉了。
冯广的贴身之物,一向由身边侍从亲自洗,不会经第二人。沈连不在了,自然就成了颜宁的事情。
颜宁蹲在院子里顶着大太阳,边洗边擦脸上的汗,“明明很干净嘛,有什么好洗的?不就是我在上边睡了一夜嘛,我又没有脚气。这人真矫情。”
好不容易把被褥拆洗干净,颜宁本想喘口气,去混晚饭吃,可宫里传来话,叫她在晚膳时去御前表演。
这次,颜宁被带到了万春宫,弘德晚膳时来了这里。
玲珑看见颜宁笑盈盈的,好似对当日对她用刑的事完全失忆了一般,“颜公公,陛下和贵妃娘娘正在里面等着呢。”
颜宁跟着来到御前,趁内使去备材料的空当,于贵妃道:“小宁子,陛下昨儿晚上还跟我说,你那个木棍互穿的戏法儿,是可以在人眼前变的,这与本宫以前看的戏法儿,完全不一样。所以本宫就求了陛下,让你来万春宫变戏法儿,本宫就不信,在眼前变,还能看不出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