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正摇了摇头道:“伯母,您太见外了。我怎么可能会为这点小事生伯父的气呢。想必伯母也知道我父亲素来严厉,我挨的打可比这严重多了,这才哪跟哪啊?”
“也累得你忙活半天了,我准备了些饭菜,也算聊表下我们的心意。只是我们家微寒,比不得萧府里的精致。萧将军若是不介意的话……”周问凝的话还没问完,萧元正就忙不迭的点头道:“伯母说的哪里话,我常年在边地,最想的便是家乡的菜了。伯母相邀,刚好可以一解晚辈的思乡之情,我这感谢还来不及呢,哪里就介意了。”
阮铭诚见两人详谈甚欢,气不打一处来,只扶着额头道:“凝儿,我头疼,你快些来搀着我。”
周问凝白了他一眼,道:“这么大个人了,况又在小辈跟前,也不怕别人笑话你为老不尊。”说着便扶着他往小院走去。
阮铭诚将头靠在周问凝的肩上,小声嘀咕道:“怎么好端端的对萧家那小子那么客气,难不成真应了那句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的俗语了?”
周问凝伸手在他脑门上点了一下,解释道:“再怎么说他都是咱们家的恩人,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对人家客气些。再者咱们澜儿的心思,你又不是看不出来,你这样又打又骂还甩脸子的,你就不怕将来澜儿怨恨你?”
阮铭诚撇了撇嘴,辩白道:“你懂什么?澜儿不光是你的女儿,那也是我的女儿。刚才回来的路上我故意装晕,让这小子背了我一路,现又打了他一顿,虽说扫帚连他的衣角都没沾上,但好歹也算是下马威了,咱们虽家世不如以前了,但也不能白白的让咱们澜儿嫁过去受委屈啊,这规矩还是得趁早立,免得萧家那小子,不知好歹,只当咱们家好欺负呢……”
……
“看不出来你爹和你娘还挺恩爱的。”萧元正跟阮安澜并肩走在后面,看着前面阮铭诚夫妻二人如胶似漆一般,心里隐隐倒是有了些羡慕。
阮安澜偏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又想起刚才他与母亲说话时,谦逊而又礼貌,全然不似平日里纳福冷冰冰的样子,不由就起了揶揄之意,笑意盈盈的看向萧元正:“萧将军,你怎么会突然来丹阳城呢?”
她的眸子似是一汪清澈的泉水,倒映出有些慌乱的他,萧元正干笑了两声,“呵呵,就是碰巧,碰巧而已……”
微风拂过,阮安澜将吹落的几缕长发勾到耳后,嘴角微微扬起。这世间哪里就有这般巧的事了?这丹阳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怎么偏就让他遇到自己在贾府里落难了呢?
第十一章 、闹
四月初六,双日。
柳正杰带着手下在林记包子铺里吃早饭,一行四五个人吃了十多屉的包子,这会子才将擦干净了嘴,正准备起身离开,包子铺的老板林老头就半弓着身子走了过来。
“柳捕头,味道可还行啊?”林老头是土生土长的丹阳城人,一辈子未离开过丹阳城半步,就靠着这包子铺养活着一家老小,他舔着脸赔着笑,恭敬里透着些许的卑微。
“记账!”
柳正杰连正眼都没瞧林老头,摆摆手便砸吧着嘴径直离开了。
林老头的老婆吴氏低声叨咕了一句,“记账?说的倒好听,吃了这么多年的包子,何曾见过这些活土匪一个铜板了?”
“你还是少说两句吧。”林老头麻利的收拾着桌上的碗筷,深深的叹了口气。
原本正在擀面的吴氏登时就不乐意了,扯着嗓子喊道:“吃东西不给钱,他还有理了?如今愈发霸道了,连说上两句也不让人说了?你个没用的老东西……去,你去跟那个姓柳把吃包子的钱要回来,今儿要是要不回来,你也不用回来了,左右这日子也没法过了,索性大家一起投了河,倒也干净,没的受这些窝囊气……”
林老头身材瘦小,哪里受得住吴氏的推搡,不过三两下就被赶到了街上,引得周围的人一阵大笑。
整个丹阳城里谁人不知那柳捕头是县令贾大舫的小舅子,轻易谁敢得罪他?林老头缩着脖子回头看了一眼,见吴氏双手叉腰,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硬着头皮追了上去。
柳正杰带着手下在街上晃悠,美其名曰是在巡街,维护丹阳城的平安,实则见谁家的瓜果新鲜了便随手拿了来尝,见谁家有新鲜玩意儿了也抢了来把玩,若是见到漂亮的媳妇娘子的,光天化日倒也不敢做的太过,但言语上却是轻佻以极,惹得丹阳城内的街上都鲜少见到样貌端正的年轻女子。
林老头在人群里左穿右钻,追上柳正杰时,只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缓了许久才咬牙低声道:“柳捕头,你刚才吃包子没给钱。”
声音跟蚊子哼似的,柳正杰单手招在耳后,笑嘻嘻的问道:“啊?你说什么?”
“他说我们刚才吃包子没给钱。”有个衙差绕到了林老头的身后,单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故意扬声回答道。
“哦?”柳正杰挑了挑眉,故意问手下几人道:“我们刚才没给钱吗?”
林老头吓得不轻,咽了口吐沫道:“的确是没给钱。”说着声音便又低了下去,嘀咕道:“这么些年也没见哪回给过啊。”
站在林老头边上的那个衙差,手上用力,狠狠的捏了一把他的肩,然后往后一个使劲,将林老头掀翻在地。
“再说一遍,我们给钱了吗?”那衙差一脚踩在林老头的心口上,俯身喝问道。
林老头只觉一阵头晕眼花,忙拱手求饶道:“各位爷,您们行行好,就当可怜可怜我这老头子吧,我们做的是小本生意……我家婆娘说了,今儿要是要不回钱,就要了我的命……”
闻言,一众衙差也都乐了,只笑的前仰后合。
临走时,柳正杰义正言辞的道:“我们几时欠过你们钱了?你问问大家伙有人证明吗?莫不是你老眼昏花,明明收了却来栽赃陷害朝廷命官?况且县令大人素来治下严谨,在丹阳城里断不会出现这种以权谋私的事的。”
围观的众人自是不敢言语,只等柳正杰一行人走远了,才敢上前把林老头给扶起来。
“这些个挨千刀的狗东西,老天爷怎么也不降道雷劈死这些人,留着他们祸害咱们丹阳城的百姓。”人群里有人啐了一口,低声骂道。
身穿粗布麻衣的说书先生眼睛最尖,指着不远处的阮家布店道:“你们看柳正杰他们去的方向,那不是阮家的布庄吗?天可怜见哦,想当初阮家那是何等的风光啊,如今竟然也落到这步田地了,啧啧……”
说书先生可是丹阳城里消息最灵通的,众人见有新闻听,便都围着他,有人耐不住性子道:“阮家那病丫头的事,你们知道吗?昨儿一大早那鸣冤鼓便响个不休,据说是阮家老大,那个阮铭诚去敲的。”
“诸位可知道这次阮家老大这么个闹腾法,却能全身而退,却是为何?要知道咱们这县令大人可不是什么善茬,且昨儿我还瞧见城西的葛郎中还悄悄的去了贾府呢。”说书先生抚着额下长须,老神在在的说道。
众人皆是摇头,眼睛全都盯在说书先生的身上。
他这才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道:“能让咱们贾大人这么憋屈的趴着的,肯定是了不得的人物,我听云来客栈的小二说,前儿夜间这阮家的那个病丫头跟一个身形高大壮硕的男子在一起。可见阮家这丫头,病恹恹的,却是个有手段的,不知何时竟然勾搭上这么一座靠山。”
众人了然。
“可是依着咱们县令大人的尿性,岂有这么平白受气的?不敢动阮家老大,便来寻阮家老二的麻烦,好出一口恶气罢了。”说书先生这一掰扯,众人皆都明白了过来,颇为同情的看向阮家布庄的方向。
跟着心里又齐齐喟叹道:阮家那病丫头哪有什么手段啊?不过是生的好看了些罢了。
这头阮铭德见柳正杰带着人过来,一边对着妻子和女儿使了眼色,让两人将新进的货给藏起来,自己则忙不迭的迎了出来,笑眯眯的道:“什么风把柳捕头您给吹来了,可真是稀客啊,快里面请,小店刚进了几匹新货,都是京城里时兴的花样,几位差大哥要是有喜欢的尽管拿,我给各位大哥算个进货价,权当是孝敬几位差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