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帝眸色一深,拥着罗贵妃倒在榻上。
“茵茵,朕这两日,相思病都犯了……”
大红绣金宫纱随手扔在地上,罗贵妃仰着头小声地道:“六哥轻点啊……”
茵茵,六哥,旧年就是这样亲昵的称呼着。纵使相逢得晚了些,但晋帝心里满足的,能在她最好的年华拥有着她,这样绝色的人儿,处处都合他的心意,自从有了她,他好像再也没觉着孤单了。
罗贵妃攥住枕边的猩红锦缎褥子,眼眸空空的,并没半点情意。
她不爱他,才能这样清醒的操纵他的感情这么多年。
她爱的那个人,永远永远,都不可能了……
柏影堂里,顾长钧手边一碟金丝小卷,一碟冰淬的蜜酿甜瓜,用了少许。北鸣进来,换了热茶,道:“莺姑娘吩咐了,金丝卷入腹容易腻,叫用六安瓜片压一压。”
顾长钧手里的笔一顿,坐直身来,揉了揉眉心。
“初几了?”
北鸣道:“今儿七月三十,眼看入秋了,莺姑娘还做了几件秋天的袍子,叫给侯爷备着。”
顾长钧抬眼,斜睨他:“聒噪!”
莺姑娘长,莺姑娘短,她做了这些东西,倒把自己藏着,躲着避着不敢近前像他要吃人似的,把他当什么了?
北鸣道:“下个月大爷的忌日了,汪先生他们不是建议侯爷,今年亲自去陵地拜祭一番?不敢来问侯爷,托小人问一句。”
顾长钧蹙眉,半晌,抿了口茶:“出去。”
北鸣缩了缩脖子,灰溜溜地逃了出去。
大爷是侯爷心口不能触碰的那条疤。
周莺在准备一些金银纸钱,还有自己缝制的衣服鞋袜,是预备一并烧给养父母的。
她想去陵地拜祭,还不知三叔能不能准。时下是不兴女孩子去拜陵的,多是子孙兄弟们去祭奠。去年她也备了不少东西,最后都给北鸣带过去代为烧了。
还在吩咐落云秋霞整理祭品,就听外头报,说老夫人有请。
周莺换了衣裳去锦华堂,一进门,才发觉陈氏和顾长钧也在。
老夫人指着炕边的凳子道:“丫头坐。”
顾长钧余光扫到一抹淡色的影子,周莺过来行了礼,老夫人就戳了顾长钧一把:“丫头给你行礼,你倒是吭一声。”
顾长钧咳了下,方转过脸来,目光落在周莺光洁的面上,很快又移开了。
“嗯,坐。”
老夫人笑骂:“镇日冷着脸,家里头的人都是你仇人不成?”
瞧得出来,老夫人很高兴。对顾长钧说话时也少了那份小心翼翼。
周莺心思本就细,约略想通了情由,她不免眼睛也亮了几分,看来,三叔今年是同意去拜祭养父了?
“莺丫头不是做了给你爹娘的衣裳鞋袜?回头一并交给你三叔。”老夫人的话很快印证了周莺的猜测。
这是个好兆头,三叔心里的结这是要解开了!
“哎,我这就去。”周莺飞快地起身笑着应了。
老夫人喊她:“急什么?傻丫头,还有好些日子呢,回头叫人送去给你三叔。”
周莺抿嘴笑道:“是,莺儿再做几样爹娘喜欢的吃食,到时一并托三叔……”说着,目光不自觉地瞧向顾长钧,但见他微微侧过脸,一对深邃黑沉的眸子也正朝她看过来,周莺话音儿不受控制地顿了下,喉头发紧,一手心的汗,“托……托三叔带……过去。”
顾长钧注意到那丫头的脸蛋飞红了。
她半垂下头,长而浓密的睫毛覆住晶亮的眼。
咬着嘴唇不安地绞了下袖子,然后装作若无其事般朝别处瞧去。
顾长钧嘴角勾了勾,某种奇异的愉悦漫上心头。
老夫人和陈氏还在打算着要供什么祭品,没人注意到那边叔侄两人之间暗自往来过的小火花。
连他们自己也不曾发觉。待发觉时,却已是情根深种再也不受控制了。
没两天周莺就造访了柏影堂。
她不是来送祭品的。
拘束地立在那儿行了礼,就垂头半晌不吭声。
顾长钧抱着本书,幕僚们才走,桌面上有些凌乱,中心摆着份祭礼流程和祭品单子,再有钦天监监正代批的吉时。
另有族中各家一并要来拜祭的兄弟子侄。
顾家发于鲁南,顾长钧这一脉虽就只剩他自己了,但族中还是有不少亲戚的。
少女不说话,他也不急着问明来意,在书册后挑挑眉,比耐性,他没输过。
周莺还是先败下阵来。
三叔威压深重,叫人压抑得紧。
屋子里太静,又觉着好生不自在。
“三叔,我想……”
她开口,柔而低的话音惊动了瞧书的顾长钧。
他放下书瞧过来了。目光平静寻常,却总能叫她喘不过气来。
她脸蛋飞速红了,口齿不清道:“这回拜祭,我……我能不能……”
顾长钧道:“你也想去。”
他语气笃定,好像能看穿她所有的小心思。
周莺点点头,闷声道:“我想替爹娘扫扫祭台,亲自把东西烧给他们,和他们说说话。”
她说完,就屏住呼吸等待他的答复。
窗外传来呜咽的风声,透过窗隙吹拂得桌上火苗轻轻摆动。
她窈窕的影子就也跟着晃动了。
火光倒映在她水眸中,叫那对眼睛越发的晶亮夺人。
顾长钧喉结滚动,端茶迅速抿了一口,压下喉腔那怪异的涩窒,“行。”
他说的很低,很快,周莺甚至没有听清。
她长眉微挑,疑惑地瞧着他。樱唇轻启,迟疑地喊他:“三、三叔?”
顾长钧撑着桌案站了起来。
他的背影遮住一片墙壁,而后缓缓笼罩住她,手臂擦在她耳后,按住了她身后半敞的窗。
她被禁锢在他臂弯中,在他的身体与窗之间狭小的空隙间。
刹那呼吸滞住了。
她双颊火热地仰起脸。
这距离近的过分了……她脑海中一片空白。
若他就此吻上去,她会不会,顺从的配合了?
奇异的念头在心头闪过,巨大的浪潮在胸臆中澎湃起来。
他好像懂了,他近来重重奇怪的反应是什么。
那是一种本能,是男人的天性。
面对一个容色艳丽娇柔小巧的女人,难免会有的,那一丝丝绮丽的念头。
不过是电光石火间。顾长钧收回手臂,转身回到了案后。
那张黄梨木书案,隔着最安全不过的距离。
周莺呼吸一松,整个人瘫软地靠在了身后的墙上。
作者有话要说:啊,今天中午十二点抽口红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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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收文《偏宠无度》,文案待改,会写一个甜甜宠宠的故事。
文案:沅婉家道中落,被舅父接来抚养,某夜被舅母设计将她送到了某位大人物的宿处。
一夜过后,沅婉醒来,那所谓大人物不见了,旁边却多了个玉树临风的年轻男人。
后来,秦王对这个可怜唧唧的小姑娘上了心。而沅婉终于认清了舅父舅母的真面目。
从此过上了甜甜宠宠,虐虐渣渣的幸福生活。
鞠躬感谢大家。
第27章
八月初九, 是顾长琛的忌日。
清晨车马就自德胜门而出,朝着距京郊二十里外的顾家陵寝而去。
周莺上回出城,还是小时候, 虽养父一块儿去木兰围场瞧大人们狩猎。她在丛边见到的小兔子, 被一个黑面短须的武将一箭射穿了头骨。她脸色煞白立在旁什么都不敢说, 身后马蹄声起,一回头见三叔勒住缰绳坐在马上。
那武将忙把兔子一提, 上前来跟三叔行礼, 还粗声粗气的喝她:“走开, 死丫头, 别挡道儿。”
她又瞥了三叔一眼, 他毫无反应,从头至尾, 他都没有什么表情。
武将挥开周莺,一手提着野兔,一手过来牵了三叔的马。
周莺站在小山丘上,目送三叔一人一马远去了, 她垂目看见草丛上一滩深色的血迹,当晚回去就发起高热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