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发老弟啊,你看,团里还是有明白人的啊,今天这事,是我们老粟家的家事,你插手不合适。”
本来吧,李全发还没什么,结果被粟得贵这么一挤兑,他不乐意了,皮笑肉不笑的讥讽看着粟得贵。
“得贵老哥,话不是这么讲。
眼下都是新红国了,你这样陈旧的思想要不得!
是你的家事又怎么啦,孩子是祖国的花朵,是祖国的未来!
今天这事情,既是你的家事,那也是关系国家花朵未来的大事!
我一个村干部,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就不能管?没有权利管啦?
今天俩孩子的事情,我还就管定了。
你要是不服,你上乡里,上县里闹去呀!
我倒是要看看,到时候政府是说我的不是,还是把你们这一家子残害祖国花朵的狠人,给抓起来去游街批斗!”
“你!你怎么还上纲上线呀!”
特么的,别的他不怕,可当初土改的时候,自己可是亲眼看到过,那些个曾经的富人地主们,被带了高帽子,脖子挂了破砖头去批斗游街的呀。
那可不是好玩的,他粟得贵可不想亲自去试一试。
看着面前的糟老头无话可说,李全发心里暗自得意。
多亏李科长下乡来扫盲啊,也让他学到了新鲜词,祖国花朵未来什么的,自己不就是从对方嘴里听到过,从而活学活用的么?
感谢社会主义好,感谢政府好!
事情就这么出人意料,在李全发搬出大义;
在粟米坚持着要活命,要单过后;
不仅是粟得贵瞬间歇了火,便是刚才心里还各自有自己思量的村民们,也都纷纷闭了嘴。
也是,他们也怕自己闹的不好,惹来批斗戴高帽哇!
反正事不关己,那俩倒霉娃分不分,单不单过的,他们又不少一块肉,所以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吧。
看周围都沉默了,李全发满意的很,当即做出决断。
“今天这个事情,满团子的人也都看到了,不是我这个做村长的不讲理,非要压着人家分家。
只是孩子可怜,都求到我头上来了,为了保护好祖国的花朵未来,我决定,让粟米带着三毛从老粟家脱离,自己单独过。
当然,为了能让孩子好好活下去,我把村里放鸭子,跟给牛割草的活计交给孩子,每天给他们记五个工分,在场的大家有没有意见?”
在他们团子里,最厉害的壮劳力,一天也不过十工分,便是按照指示参加基建修渠挖路,一天最高不过十二工分。
正常放鸭子,每天能有两公分,割牛草一天下来也是两公分,眼下给粟米记五公分,他既是想在李胜利心里刷一把好感,又是想在村民面前,有心表现自己的大度善良。
既然粟米带着毛毛分出来已成事实,反对声都已经歇了火,大家自然就不会就多给的一工分计较什么。
村长的提议算是全员通过。
只有那一心想让自己亲爹打头,却不料最终连亲爹都吃瘪,也想不到,死丫头闹,村长居然真会做主,让俩死崽子分出去单过的粟喜河急了。
俩死崽子不在自己眼前碍眼,他当然是乐得自在的,可问题是,先前他家艳儿让他办的事情,他都还没有办成呢,让死崽子脱离自己的掌控,回头他怎么跟他家艳儿交代?
毕竟死丫头是可以换钱,是可以让他的香儿,进城去过好日子的最终纽带呀!
“爹!”粟喜河急急的给粟得贵使眼色。
今天受了鸟气,先前又被不孝儿子从中作梗,害得他损失了四百块;
后来又当着他的面,居然胆敢忤逆他,跟他动手抢东西的倒霉儿子;
最后他更是惦记着一百块钱的欠款,心里矛盾的想着,其实死崽子们分出去了也好的粟得贵,偏头不去看,惹得他一见心里就来气的蠢儿子,一副根本不想搭理这货的表情。
见自家老子不搭理自己,粟喜河越发着急。
眼看着前头的倒霉村长,就要给俩死崽子安排落脚地了,粟喜河惊慌失措的大喊:“我不同意,我是他们的爹,我不同意!”
先前粟喜河躲在自家老头后面不吭声,大家虽然拿异样眼光看他,指指点点的,却也没有说什么过份的话。
眼下事已落定,罪魁祸首反而急急的跳出来了。
不等村长鄙视,其他可怜粟米的老娘们就已经炸了,只差没有插着腰的数落粟喜河。
“你不同意?你凭什么不同意!
有你这么当人亲爹的吗?啊?你看看孩子身上的伤!
哦,你现在晓得不同意啦?那当初下死手打孩子的时候,你怎么想不起来眼下不同意?
三毛阿几被你那继女虐待,差点烧死了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起来你不同意?”
“啊呸!娘,别跟脑子有毛病的人说话,小心气坏自己个的身体。”
那位先前还眼泪汪汪,同情心泛滥的年轻新进门媳妇,看到自家婆婆战斗力不俗,虽然见婆婆骂坏蛋她心里解恨,却在看到自家男人的表情时,忙就上前一步,挽住自家婆婆的手,装似安抚,其实是在火上浇油。
粟喜河心里那个气呀!
不过直到他都面对这样的处境了,他心里想的居然还是,幸亏他家艳儿没来,不然就这样的场面,他家艳儿肯定得被气出好歹来。
看到粟喜河都被人顶了回去,村长心里乐开了花,为自己帮助了粟米姐弟,从而能卖李胜利夫妻的好而暗自高兴着。
“大家不反对,那事情就这么定了,今天起,粟米跟三毛就自己分出来单过。”
“村长,俩孩子分出来定然是不能再回老粟家住了吧?那他们住哪去?”
“额,俩小崽子住哪里?这是个问题!”
他们三合团,也没有什么孤寡老人,更没有什么空房子,便是上了年头的破窝棚,那都是有主的。
俩小崽子分出来是分出来了,可他们住哪里呢?
“可以住我家,住我家!我家有空屋!”
爹妈为了给他将来相看人家,好讨媳妇,已经给他盖了三间新屋,他完全可以分一间给侄儿侄女住哇。
人群后,突然爆出一声熟悉而又热情的喊声,不仅惹得在场的人,都顺着声音回头望去,便是抱着弟弟一直低着头,为刚刚得到的自由满心欢喜的粟米,也跟着抬头望去。
出声的是九叔,一直对他们很不错的小九叔!
话说人老了,动作就慢。
明明出门的时候,也没比先前离开的儿子孙子慢多少,可一路走来,等粟太公被小孙子扶着,远远来到社部时,事情差不多都已经落下帷幕了。
他心里焦急,嘱咐粟喜鸣快点,正正巧的就在人群的外围,粟太公便听到了村长李全发最后做出的结论。
第85章 房子不够牛圈凑
粟太公人老了, 老人家嘛, 就是喜欢家庭团圆和睦,万事客客气气的, 平平顺顺的,家丑不要外扬。
所以当他得知粟米姐弟闹起来的事情后, 自己就从被窝里爬了起来,为的就是想来阻止, 事情往自己不乐意看到的方向发展。
他们老粟家丢不起这个人呀!
结果倒好,自己因为人老动作慢,听了结果都来不及提出反对意见呢,身边扶着自己的倒霉孙子就率先开了口。
粟喜鸣的声音一出,当即把粟太公噎得说不出话来不说, 就连站在人群中, 身处村长对面, 后头一直被气的不吭声的粟得旺, 也跟着被气出个好歹来。
个倒霉儿子,这是好玩凑热闹的事吗?也不看看眼下这是什么场合!
粟太公不愧是活了快一个世纪的人精子, 急忙平复好心绪后,举着手里的拐杖,就给身边本扶着自己的孙子来了两下子。
“你是不是傻, 我就问你, 你到底是不是傻?”
粟喜鸣被打的莫名其妙,也不敢躲呀,他怕万一自己闪人, 要惹得爷爷跌倒了可怎么办?
可怜的娃,生生挨了两下,直到他家爷爷打完了,粟喜鸣不明所以的挠着头问粟太公,“爷,你做什么打我呀?”
丝毫没觉得自己哪里错的粟喜鸣,嘴里秃噜出来的话,只差没气的粟太公中风。
等围观的人纷纷转头看过来时,见到的,就是粟喜鸣可怜巴巴的委屈一幕。
众人心里好笑,却凭着对粟太公这位长者的尊敬,忙就让出一条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