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美人(87)

“好像在耳房整理衣服。”

陶宁知有些没听明白,犹豫开口:“那个……她的眼睛……”

易今泠疑惑地看着他,不解其意,说道:“她如今在夫人身边伺候,自然要花些心思今早弄懂夫人物件的摆放。”

“啊?”陶宁知疑惑地看向易今泠。

两个人,相对的两双眼都写满了疑惑不解。半晌,两个人同时移开了视线。

有些尴尬。

陶宁知轻咳了一声,道:“她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夫人待人宽厚不会苛待下人。”易今泠顿了顿,“陶公子急着追来,莫不是这位皓月轩的姑娘是公子的意中人?”

“不不不!我和她不熟!”陶宁知连连摆手。他又觉得自己这反应过大,尴尬地轻咳一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易今泠听。

易今泠安静地听着,心里却忍不住盘算起来。这位陶公子若所言不假,倒是个正直良善有担当的人。

击鼓鸣冤所受的鞭伤还在身上,可仍旧未能给父兄伸冤。父亲两袖清风,让他担着贪污的罪名,是往他心口插刀子。冤案压在父兄的身上,同样压在她的心上,让她一刻也不敢忘。

陶宁知得知芸娘并未被挖去眼睛,好好在府中做侍女,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也不想再见段无错,急忙寻个理由留下拜礼告辞而去。

段无错得知陶宁知来过时,他人已经走了。

段无错没怎么当回事,眯着眼睛,看向踩在梯子上的青雁。她在摘槐花。

“夫人慢些!”

“左边,左边多!”

闻青和闻穗仰着头看青雁。

府中后院的这面墙内长着一排槐树,此时正是槐花怒放的时节。若是这个时候再不摘槐花,一场雨后这些槐花就都要落了。

“这些花儿真香呀,做成槐花饼一定特别好吃!”青雁一边摘着槐花一边大声说。

这句话,她已经说了三四遍了。

段无错微微笑着,慢条斯理捻着佛珠,假装听不懂她的暗示。

青雁努努嘴,将手心里的一小捧槐花放进圆筐里。

小圆筐里已经满了。

她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圆筐从梯子上下来,偷偷看了段无错一眼,朝对面的水井走去。

小太监手脚麻利地打了水,闻青主动要来帮忙被青雁拒绝了。她挽了袖,露出皓白的手腕,认真冲洗槐花。

一遍,又一遍。

“这些花儿真香呀,做成槐花饼一定特别好吃!”

青雁眼眸转到一侧,用眼角的余光去看段无错,见他走到槐树下,伸手摘了几朵槐花放进嘴里来吃。

……就是不接她的话。

真气人。

闻穗主动给青雁台阶。她说:“夫人,瞧着洗得差不多了。奴拿去厨房让厨子给夫人做香香的槐花饼。”

“不用。这回我自己做。”青雁特别硬气地说。

闻溪木着张脸,瞥了青雁一眼。

沉默了好久的段无错这个时候忽然开口,他惊喜道:“夫人竟会做槐花饼,看来今日要有口福了。”

“槐花饼很简单呐。”青雁梗着小脖子,在水中捧起一小堆槐花,才转了转手腕,看着湿漉漉的槐花慢悠悠地重新飘落水中。

往厨房去的时候,青雁快走了两步,凑到闻青面前,压低声音问:“你会做槐花饼吗?”

闻青摇头。

她再去看闻穗,闻穗也摇头。

然后她又求助似地看向闻溪,闻溪理都不理她,连个眼神都不给。

“不就是槐花饼,有什么难的。”青雁将冲洗好的槐花装进坛子,抱着坛子往厨房去。

段无错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视线落在前面青雁纤细的背影上,看着她不安分地一会儿凑近闻青,一会儿又和闻穗窃窃私语。

坐在屋顶上的不二挠了挠光头,有些想不明白——摘槐花这种事交给下人做不就成了?夫人为什么要自己踩着梯子去摘半天。她磨磨唧唧摘了半天也就算了,殿下怎么还在下面磨磨唧唧看夫人摘槐花看半天。

有那么闲吗?

青雁进了厨房,努力回忆了一遍曾经吃过的槐花饼。好像应该先将槐花放进开水中焯一下?

她让小太监生火,自己去认认真真地和面。

段无错立在厨房门口,饶有趣味地瞧着青雁和面。她的一双小手鼓弄着软趴趴的面团,小小的面团在她手里越来越大,她这双小手几乎团不住。

面团黏在案板上,青雁费力地将面团扯起来,一个用力过猛,案板险些掉到地上去。她手忙脚乱地扶住了案板,放在案板上的那一小碗面粉却跌落在地。瓷碗摔碎,面粉亦落了一地。

一旁的侍女低着头,假装没有看见。

段无错却肆无忌惮地轻笑出声。

青雁拧着眉,抬头看向段无错。她却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沾满了面粉。段无错看清她的脸,笑得更加肆无忌惮。

青雁刚要说话,段无错指了指烧水的锅,道:“夫人,水烧开了。该焯水了。”

他又好心地提醒:“焯水要掌握火候和时间,太软了可不好,也不能失了原本的沁香。小心煮得一锅槐花用不上,平白浪费了夫人折腾这一上午。”

青雁看了看坛子里的槐花,又看了看大锅里沸腾的水,有点犯怵。她下意识地抓了抓头发,手上的面粉扑落在她的青丝上。

青雁“嚯”的一声转身,朝段无错走过去,立在他前面,弯着眼睛甜甜地笑。

“殿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一定听过一句话叫做‘夫妻齐心其利断金’!”青雁明亮的眸子灿灿,“殿下,我们一起做呀。”

段无错悠哉道:“做个槐花饼而已,不需要断金。”

他俯下身来,凑到青雁耳边低声说道:“贫僧想和夫人一起做的,可不是槐花饼。”

青雁耳朵痒痒的,她缩了缩肩,小声说:“可以先做槐花饼,晚上再一起做别的。”

段无错有些意外,古怪地看向青雁,问:“就为了槐花饼,夫人确定晚上做?”

青雁茫然地望向他,问:“做什么?”

段无错轻笑了一声,道:“允了。”

他直起身来,朝灶台走去,一脸嫌弃地将那球面团扔了。

“我给殿下挽袖!”青雁自告奋勇。

段无错看着自己袖子上沾的面粉,默了默,才去洗手。

青雁弯着眼睛得逞地笑,动作自然地将手搭在段无错的后腰,在他青色的僧衣上印下一个白手印。

“夫人,单姑娘来了。”侍女进来禀告。

青雁点头。

单芊月已经六七日不曾来,她上次走的时候红着眼睛像受了很大的委屈似的。

第70章

单芊月来得频繁, 青雁却极少见她,她大多直接往心上人的偏院去。她倒是想按照礼数每次来见青雁, 但是青雁不喜这些虚礼,知她过来只是因为心上人,几次她要见青雁时,青雁都随意找了借口推脱。几次下来, 单芊月也明白了。单芊月知道青雁贪嘴,每次过来都带些或亲手烹调或买来的汤糕果饯,赠给青雁。

青雁原本觉得将一个外男养在府中不大方便,可因这些汤糕果饯, 她也乐意帮这个忙。而且单芊月作为未出阁的姑娘家,若将心上人藏在别处,她日日出府相见到底是令人起疑。如今拿着青雁做遮掩,家中人也希望她多和青雁走动。

何况伤筋动骨一百天, 那公子险些丧命,如今两个月过去仍旧连走路都勉强。

除了那日与单芊月一同见过他, 这两个月青雁再也没见过他。她并不怎么关心, 只偶尔问问下人他的情况。

单芊月所有心事都写在脸上, 频频眼巴巴过来看望, 谁都能将她的少女心事看透。她来得这样频繁, 与府里的丫鬟都熟悉了。有时候府里的小丫鬟会逗弄她两句,将她惹得两颊绯红。

可是另一边却始终对他态度淡淡。那位公子对她友善而守礼,瞧不出半分男女之情。上次单芊月红着眼睛离开,正是因为她的心上人不解风情劝她不要这么频繁过来看望他,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恐要毁了女子的名声。单芊月红着眼睛问他可否懂她的真心,换来一阵沉默。她甚至没敢久待,怕听到不想听见的答案,落荒而逃般跑开。

这事儿,是府里的丫鬟说给青雁听的。

青雁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能不能修成正果。”

易今泠握着剪子修剪窗台上的插花,说道:“不管结果如何,也算尝过了红尘情爱的酸与甜。就算洒泪离去,也不过在成长的路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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