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诸修的追思会,司慧缺席,凌芳芳没有出现,一场葬礼安安静静、无风无浪地开始,然后……结束,随后便是江家的亲戚和江诸修生前的友人,护送着他前往从此安身的江家墓园。
叶瑾瑜还是第一次来到江家的家族墓地,占地实在不小,位于京城西郊一处半山腰,据称是所谓的风水宝地。
经过一系列的仪式,江诸修终于入土为安了。
此时,叶瑾瑜拉着江辰元的手,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墓碑。
没想到的是,江诸修说到做到,他的墓碑上,与“江诸修”三个字并排的,是司慧的名字。
说实话,一块墓碑竟让叶瑾瑜觉得百般滋味,或许,这就是将江诸修给司慧最后的交代,很显然,司慧虽然在口中坚决拒绝,却到底还是接受了。
有人从后面递过来一束鲜花,叶瑾瑜接过,交到江辰元手里,指点着他,小心地放在了墓碑前。
“姐姐,爸爸以后就住在这里了吗?”江辰元近乎天真地问。
叶瑾瑜笑了笑,摸摸江辰元的头,却无言以对。
身后传来了一位江家女性亲友的声音:“诸修啊,到最后还是做了件好事,至少司慧心里会好受一点,她这么多年,也算没有白守。”
叶瑾瑜正好听到了这一句,心里莫名地有些酸楚,或许在老一辈人的保守观念中,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穴,认为这样对于司慧来说,是一种安慰和认可。
不过,叶瑾瑜自问心胸狭窄,如果江辰正也如江诸修一般移情别恋,直到最后一刻才幡然醒悟,叶瑾瑜绝不会因此原谅他,更可能和背叛了自己的男人葬在一起。
落葬仪式很快结束,亲友们开始纷纷地离开。
江辰元左右看了看,似乎在找谁。
“你大妈妈今天没有过来。”叶瑾瑜看出了江辰元的心思。
景芫君这时走上前,摸了摸江辰元的头:“瞧着你这孩子,还挺知道你大妈妈的好,以后长大了,也要记着她。”
江辰元“哦”了一声,低下了头。
叶瑾瑜在心里一叹,对江辰元道:“以后我们见你的机会也不会多了,和妈妈弟弟好好生活,”叶瑾瑜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嘱咐了一句:“照顾好他们吧!”
毕竟凌芳芳是江辰元的母亲,叶瑾瑜没打算,在孩子面前说她的坏话。
“姐姐,妈妈跟我说,我明天就要去上寄宿学校了。”江辰正看向叶瑾瑜道。
叶瑾瑜愣了愣:“这么快吗?”
江辰元嘟了嘟嘴:“妈妈说我的学业重要,而且她还有好多事要做,照顾不了两个,我也不是弟弟那样的小朋友了,所以……要自立。”
“你怎么不是小朋友呢?你才几岁呀?”叶瑾瑜被气笑,心里颇不以为然,凌芳芳这个做母亲的,不过两个孩子,她都照顾不了?
“我七岁了。”江辰元居然叹了口气。
叶瑾瑜低头看了江辰元一眼,就这一眼,却让她吃了一惊,只为了,这么小的孩子,眼神里尽是忧伤和迷茫。
“你……”叶瑾瑜微微地弯了弯腰:“不想和妈妈弟弟分开,是吗?”
眼见着江辰元的嘴瘪了瘪,似乎就要哭了。
叶瑾瑜很想安慰他一句,不过,到底是别人家的孩子,她也说不了什么,只是不管怎么样,这么小的孩子就离开妈妈独自生活,总归让人心里不忍。
“辰元,我来送你回家。”康子晖这时走了过来。
江辰元使劲地眨了眨眼,身体明显抗拒地,往叶瑾瑜身后藏了藏。
“不想回去吗?”叶瑾瑜无可奈何地问了句。
江辰元好一会都不说话,直到身后传来江夫人的声音:“子晖,送他到司慧那里,让辰正给凌芳芳打个电话,今晚让孩子在司慧那边住一晚,好歹司慧带了他这么久,道个别也是应该的。”
这下,江辰元不往后躲了,倒一直望着江夫人那边,神色里明显有了一丝期盼。
叶瑾瑜明白,江夫人说中了江辰元的心思,不由笑了笑,推了推孩子,道:“去吧,说不定你大妈妈正想你。”
倒是景芫君自告奋勇地道:“不用子晖送了,我带他过去。”
江辰元到底跟着景芫君离开了墓园,叶瑾瑜看了他们老半天,直到江夫人问道:“阿正去哪儿了?”
叶瑾瑜左右看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的丈夫不见了,正准备打电话,却被江夫人制止:“算了,说不定下去送亲友了。”
叶瑾瑜嗯了一声,不免又往墓园门口看了几眼。
“走吧,陪我去看你公公。”江夫人说了一句,便转过身,由许姐扶着,往墓园的另一边走去。
叶瑾瑜自然跟在后面,上过十几级台阶,往东一拐,再向前走几步,一棵绿意葱茏的高大柏树旁,便是江诸阳的墓。
许姐望着那柏树,倒是感叹了一句:“没想到,老爷去世的时候,少爷和小姐种下的这棵树,居然都长这么高了。”
江夫人也抬头看了看,唇边有些淡淡的笑意,随即往墓碑那儿走。
许姐忙跟上,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块毛巾,递给了江夫人。
江夫人取过,弯下腰,细心地擦起了墓碑。
叶瑾瑜想上去帮忙,却被许姐拦住。
“这事夫人不让别人碰,她要亲力亲为。”许姐低声道。
而这时,他们听到了江夫人低声的诉说:“诸阳啊,今天诸修也过来了,你们兄弟就做个伴吧,没事在一块聊一聊,其实也挺好。”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咱们儿媳妇怀孕了,过不了多久,咱们家又有孙子,又有外孙子,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吗?”江夫人擦拭着碑上的字,继续道:“一定是你在天上保佑,孩子们才平平安安,而且都过得幸福,要不要你也保佑我,让我多活几年,陪着孩子们,看着他们的孩子长大成人?”
“至于你呢,就认命吧,没福气享受天伦之乐,”江夫人说着,竟笑起来:“好吧,我就代你好好享受,再过几年开心日子,你在那慢慢地等我,不要着急,反正总有一天,咱们长长久久地会在一起。”
叶瑾瑜正听得入神,心里也希望,江夫人能健健康康的地活在他们身边,让她这坎坷的一生,有一个美好结尾。
没一会,许姐将江夫人扶了起来,叶瑾瑜上前,向墓碑鞠了三个躬,随即跟着江夫人一起,围着墓地拔起了稀稀落落的杂草。
第二百九十二章 碰壁
康子晖这时走了过来:“夫人,二夫人刚才到了。”
江夫人和叶瑾瑜都有些吃惊,互相看了看之后,便一起往江诸修的墓地那边走去。
此时前来送葬的江家亲友都已经纷纷离去,远远地看过去,江诸修的墓地那边,除了一堆堆的鲜花,便是一片寥落。
走过去的一路,叶瑾瑜一直没有看到司慧的身影,不过,再走近几步,到底时断时续地听到几声哀哀的啜泣。
这啜泣实在太过悲伤,听得叶瑾瑜眼圈竟然红起来,要知道,当着所有人的面,司慧甚至一直没有掉泪。
江夫人停下了脚步,对叶瑾瑜和她身后的许姐等人摇了摇头,示意先不要打扰司慧。
十多分钟后,等到哭声渐渐弱下,几个人拾阶走了过去。
司慧就坐在墓碑旁边,略显瘦小的身影蜷缩在那儿,此时低着头,不知道是在冥想,还是依旧在哭泣,只是再没了声音。
叶瑾瑜上前,蹲到司慧身边,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后背。
司慧明显愣了一下,抬起头,望着已经走到跟前的江夫人,半天没说话。
江夫人瞧瞧司慧,摇了摇头:“要过来,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大家好陪着你?”
司慧借着叶瑾瑜的手,搭了把劲站起来,用手里一张已经湿透的帕子抹了抹泪,道:“我在家没事,就过来随便瞧瞧,也不是多舍不得他,就觉得自己命苦,感慨一下,行了,我现在好多了,这就回去。”
说着,司慧转身便要走,一副谁都不愿意搭理的姿态。
望着司慧已经走了几步,江夫人在后面叫了声:“一起吧,我跟你一块走,晚上到你家坐坐。”
“你家办丧事,还跑别人家做客啊!”司慧立刻不满地道。
江夫人看了她一眼,直接拉上叶瑾瑜,越过司慧身前,往墓园大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