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蛮(60)

若她当真能从中获得快乐也就罢了,可她分明就不开心,,这又是何必。

可是这些,他不愿意就这般直白地坦露在阮沅面前。于是秦亦峥只说了一句:“她变成了你现在看见的顾倾城。”

阮沅只觉得这个故事听得自己浑身冰冷,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命运弄人?

向来情深,奈何缘浅?

秦亦峥的名字是顾倾城起的,秦亦峥,情意真,这个名字包含了她最初的最真的情感期盼吧。阮沅太能理解顾倾城了,女人之所以热爱那些最细小,最微末的牵绊,哪怕它们往往可笑滑稽甚至说不出口,只是因为仿佛这样,便可以把那个人真的拉进她的生命里去。

她觉得胸口仿佛堵着点什么,呼吸不畅,眼睛里也有泪意涌起,不知道是为顾倾城,抑或是为了自己。

街上不知道哪家店铺忽然开了外接的扬声器,男人在里面扯着嗓子唱“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原本低沉的气氛被这音乐搅得不伦不类起来。

阮沅蹙眉,刚想说什么,秦亦峥却笑道:“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鲁迅写的一段话——楼下一个男人病的要死,那间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不,我能理解你的悲欢。我可以的。”也许是秦亦峥这句话里的哀意太重,阮沅一时情急,一把扯住了秦亦峥的袖子。

秦亦峥垂首看着阮沅攥住他袖子的手指,在寒风中陪了她这半天,她的手指关节有点发白,他吐出一口浊气,慢慢地将她细长的手指拢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冬日的天空总是暗得特别快。

日本人称黄昏为逢魔时刻。这种时刻似乎让人变得软弱,渴望温暖和依靠。阮沅异常温顺地任由秦亦峥握着她的手指,两个人就这样并肩走着,不需要目的地,也不需要语言。

不知道走了多远,秦亦峥忽然止住了脚步。

阮沅顺着秦亦峥的目光看过去,是一个系着白围裙的大婶,站在铁炉子后面,正拿着长长的筷子从油锅的滤网上夹起一个个黄黄的圆圆的饼状物放进油里。

“那是什么?”

“蔺川这边管这种吃食叫油墩子,是把萝卜丝和面粉糊在一起,放在油锅里炸熟了。”

阮沅来了兴趣:“感觉和天妇罗有点相似。”

秦亦峥摇头:“它可廉价多了。印象里,我小时候只要五毛钱一个。”

“你吃过吗?”

秦亦峥的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为了寻觅父亲的踪迹,顾倾城带着年幼的他又一次到了蔺川。也是冬天,顾倾城拿着照片,在破旧的小巷里四处打听有无人见过照片上的男人,矮小的他跟在身后踉踉跄跄。飞机餐味道不佳,他们母子几乎没碰,刚一落地就跟着母亲后面奔波,他又冷又饿,可是看着母亲泛红的眼眶,他只能咬牙死捱。还是后来他肚子里发出叽里咕噜的声响太大,顾倾城终于在巷子里一间卖小吃的铺子里给他买了两个油墩子,一碗赤豆元宵,让他坐在长凳上等她。

“吃过。”

阮沅敏感地察觉到了秦亦峥声音里的寂寥和怅然,让她心疼,有时候爱一个人,会忍不住想要一台时光穿梭机,可以在他失意难过伤心的时候,出现在他身侧,哪怕什么也做不了,只是想坐在他身旁,不让他一个人。

于是阮沅故意大声问道:“这东西现在多少钱一个?不止五毛了吧?”

大婶有些惊诧地看她一眼,撇嘴道:“现在是什么物价,两块钱一个。”

阮沅摸出四个硬币地给她:“我们要两个。”

“好嘞。给您现做。”

阮沅又拖着秦亦峥凑近了看。大概是有观众捧场,大婶的动作有几分炫技的味道。只见她用大汤匙在拌好的馅料里面一挖,麻利地倒进边缘锯齿状的模具里,用筷子将萝卜丝和面搅了搅,将整个模具放在黄澄澄的油里烹炸,等到整体微微发黄,大婶轻轻抖动模具,油墩子从模具里脱落,在油锅里载沉载浮,逐渐变得金黄。

用长筷子夹起来放在滤网上将油滴干,大婶用油纸包了两个油墩子递给阮沅,叮嘱道:“趁热吃,软了就不好吃了。”

阮沅却笑眯眯地递给秦亦峥一个,“尝尝看,跟你小时候吃的味道一不一样。”

秦亦峥微微有点窘迫地接过去,他从未有过当街吃东西的经历。可是看着她灿烂的笑脸。他说不出一个“不”字。

小心地咬开一口,外脆里嫩,油而不腻,秦亦峥觉得整个心都这热乎乎的童年吃食熨帖得温暖起来。

“很好吃。”他终于露出了一个不带丝毫阴霾的微笑,这笑将他英俊的脸孔几乎点燃了,仿佛突然活过来的希腊神祇,不再是冷的、不近人情的,而是热的、活的。阮沅看呆了。

“痴女唷——”还是卖油墩子的大婶恨铁不成钢地在后头感叹,阮沅才如梦初醒,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赶紧低头吃起来。

“嗯,真好吃。”

秦亦峥发现他真的很喜欢看阮沅吃东西,带着她特有的生气和神气,叫人看着心里欢喜。心下一动,他努力搜索记忆中的蔺川美食,抛出来引诱她:“蔺川还有糖年糕粢饭团蜂糖糕蟹壳黄,以后都带你去吃。”

“嗯嗯。”阮沅将最后一口吞下,认真地点头附和:“要吃,都要吃。”

她头上的小揪揪随着点头的动作一跳一跳的,秦亦峥忽然觉得手有点痒,不过伸手去捏小揪揪,他又觉得自己有些做不来这事。

不过还有以后呢,不着急,慢慢来。

作者有话要说:

顾倾城和秦仲恩过去的故事在《鸩之媚》的《倾城别传》里有详细的,有兴趣的妹纸可以去看;

怎么样,我是不是撒的一手好狗粮,应该在光棍节那天更新这章,实力虐狗~~

第49章 无事生非(1)

除夕就这样来了。

阮沅不算是纯种的中国人,是以并没有守岁过春节这类的习惯。

早晨醒过来,她想起昨天一天的约会,吃了他朋友的私房菜,尝了蔺川的小吃,晚上秦亦峥说不能第一天约会就让女朋友尽吃街边摊,带她去敦刻尔克吃法餐。

敦刻尔克是什么地方?是阮咸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是她阮大小姐的产业。于是阮沅趁秦亦峥开车,偷偷给餐厅经理发了信息,让他待会儿装作不认识她。

到了餐厅,她尽挑贵的点,经理乐呵呵的,估计是觉得大小姐开了窍,从哪儿找了个钱多人傻的主,大宰一顿来了。

不想结账的时候,她却像电影里幕后boss一样,帅气地挥挥手,给秦亦峥免了单。虽说她的潇洒让经理心头滴血,但能换来秦亦峥一个吃惊的表情,也算值了。

她并不知道自己昨晚的玩笑已经变成了齐整的报告,甚至连他们昨晚吃了伊比利亚火腿挪威三文鱼黑松露鹅肝喝的什么酒甜点是什么都已经呈上阮咸的案头了。

阮咸当然关注敦刻尔克的消息,早在阮沅去蔺川那天他就交代下去了,当然既不能让下面的蠢货们觉着是兄妹争权,他在提防着阮沅;又不能让任何人发觉他对阮沅有不一样的心思,于是他便打着阮正义的幌子,将一切安排得滴水不漏,似乎一切只是一个孝顺父亲关心妹妹的兄长,因为鞭长莫及才有此举动,总之,一切都在那个刚刚好的程度之内。

他甚至还微笑着与餐厅经理通了电话,嘴上也是轻柔舒缓的调子:“女生外向啊,阮沅又格外淘气些。”

只是放在扶手的那只手,那雪白的羊肩一样的手却痉挛似的颤抖着,青绿色的静脉在皮下暴突出来,仿佛随时会突破表皮的地下河流。

他本就生得阴柔,面无表情的时候,雪白的一张脸配着一动不动的琉璃蓝的眼珠,仿佛是没有生命的精致人偶,唯有额角的筋在他脸上一牵一牵地跳动着,才让他有了丝活气,站在墙角的穆觉得这样的阮咸格外可怕,几乎像是宗教传说中阴鸷的邪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得一声叹息,那叹息声像最轻渺的烟雾,穆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

“女大不中留啊。真是伤脑筋呐。”

“呵,看来有的人真是太闲了,得给他找点事做了。”阮咸细长的手指在桌边上叩了一段旋律,“先给苏浙打个电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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