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简单而干净,地面是硬木地板,大概每天都有用清水擦拭过,光可鉴人。家具都是柚木的,给人一种沉静的感觉。木质的百叶窗基本拉合,从间隙里射进来的阳光在雪白的墙壁上留下浮动闪烁的光影。
“这儿有洗澡的地方吗?”好几天没洗澡的阮沅此刻觉得即使被顾子夜挖苦为“娇小姐”,她也一定要洗个澡。
秦亦峥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有,浴室在我的房间里。”
他语气里的犹疑阮沅一下子就听出来了,猜测大概是“私人重地,闲人莫进”的观点作祟,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阮沅实在太想去他的“深闺”看一看了。
于是阮沅拿出和阮咸撒娇的语气,放软了声音恳求他:“我就是冲个澡而已。我在仰光的那几天,每天都只能用热水擦身,我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实在脏得受不了了……”
“是浴缸。”秦亦峥低低地打断她:“我没有装淋浴。”
阮沅一下子傻眼了。在她的印象里,浴缸这种东西,是只能和另一半共用的,在巴黎,有血缘如同她和阮咸,是一人一个浴缸;要好如同她和伍媚,浴缸依然绝不借用。
如果她和顾子夜共用了一个浴缸,对于阮沅来说,和两个人洗了鸳鸯浴没有什么区别。阮沅的脸上一下子红了起来。
“我的房间在最南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或许是怕尴尬,秦亦峥说完这句话便噔噔噔下了楼。留下面色通红的阮沅一个人站在房间中央。
直到他的足音消失不见,阮沅才用手背揾了揾自己滚烫的脸颊。
窗外已经是夕阳西下,阮沅怔怔地看着白墙上橙色的光影,老半天,才蹲下身,打开行李箱,拿了换洗的衣物和毛巾朝秦亦峥的房间走去。
天晓得阮沅推开秦亦峥房门的那一刹那心情简直当得上“五味陈杂”,又紧张又欢喜,又羞涩又窘迫,几乎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然而当他的卧室彻底呈现在她眼前时,阮沅有些傻眼了。
整个卧室完全是日式的布置,榻榻米上摆着一张烧桐木小几,几上放着一套茶具。房间的东南角放了一个衣柜。除此以外就没有别的家具了。
这未免也太极简主义了吧?真是个怪人。秦亦峥在阮沅的心目中成功地又多了一条标签。
拉开蒙着半透明障子纸的拉门,阮沅进了秦亦峥的浴室。
浴室面积倒不小,雪白的浴缸如同一只扬帆起航的大船,阮沅走到浴缸前面,拧开阀门,温热的水开始徐徐注满浴缸。阮沅这才慢吞吞地脱掉衣服,抬脚跨入了进去。
当她整个身体都浸泡在温水里的时候,阮沅舒服地喟叹了一声。然而只要一想到顾子夜也□□地躺在这个浴缸里过,他的每一寸肌肤都曾经和浴缸内壁接触过,阮沅就觉得自己成了掉进热锅里的一只虾,快要红透了。
待到她拿起肥皂盒里的香皂时,阮沅整个人已经快要自燃了。沾了水的肥皂滑溜溜的,这块不起眼的香皂曾经亲吻过他身体的每一寸每一分,而现在,这块肥皂正逐一擦过她的脖子、胸脯、腰肢、胳膊、大腿。
冲洗干净身上的泡沫之后,阮沅拿毛巾擦干身体,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这才下了楼。
秦亦峥正和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男孩说话。听见动静,两个人一齐回头。
刚洗过澡的阮沅穿了一件棉质带横纹的长款背心裙,露出修长柔韧的四肢。洗净了脸上的泥土血渍的她如同拂去灰尘的美玉,放射出惊人的美丽。
“你就是我哥哥提到的姐姐吧。”男孩笑眯眯地主动介绍自己:“姐姐,我是阿琮的弟弟,叫阿琥。”
“你好,我叫阮沅。”他的小弟里难得有人对她如此友善,阮沅几乎是受宠若惊了。
“姐姐你真漂亮。”剃着莫西干头的少年露出一口的白牙,阮沅这才注意到他居然还打了鼻钉。
阮沅并不是脸皮很薄的女人,可是当着心上人的面被夸奖“漂亮”,她还是微微有些脸红。
少年略带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将手里的槟榔热情地塞到阮沅手心里,然后才朝他们挥挥手:“那顾大哥和漂亮姐姐,我先走了啊。”
“吃饭吧。”秦亦峥从桌上的食篮里取出了饭菜,摆到了桌上。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离开了原先的某清水衙门,所以现在每天工作忙的要死,每天花在上下班路上的时间就接近四个小时。到家经常都是快八点,所以更新得很慢,对此我十分抱歉。速度上没法保证,唯一能保证的就是文字的质量了,感谢各位读者妹子的体谅和支持。
第22章 山居岁月(2)
饭菜显然是刚刚离去的阿琥送来的,里面还有两只白煮鸡,秦亦峥直接端着盘子给了外面的云豹。
菜色是典型的东南亚口味,青木瓜沙拉,咖喱炒蟹,烤墨斗鱼,冻樱桃汁,还有两份蔬菜炒饭,米饭用葡萄叶子包裹成一条一条的蒸熟了,可以蘸酸奶吃,也可以蘸蕃茄酱。阮沅本来就嗜酸辣,对面又坐着心上人,一顿饭自然吃得很是尽兴。
吃完饭,秦亦峥正要收拾碗筷,素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阮沅赶紧凑上去想帮忙。
“我来洗吧。”
秦亦峥手里的动作没有任何停顿:“你是客人,这些事不好让你做。”
客人,两个字便给她定了性。阮沅缩回手去,原先的好心情一下子被破坏殆尽。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沉默地上了楼。
坐在客房的床上,阮沅有些愤懑地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文档在键盘上噼哩拍啦敲打了数行的“顾子夜大混蛋!”
“蚊香我放在这里。”门外忽然传来“大混蛋”动人的嗓音。
阮沅手一抖,食指下意识地按在“Backspace”键上,一行“顾子夜大混蛋”瞬间由后往前迅速消失。
秦亦峥放下蚊香后便走了。阮沅盯着电脑屏幕上满满一屏的字符,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摁着“Backspace”键,将满屏的字符逐一删去了,对着白茫茫一片的屏幕发了一会儿呆,这才跳下床去点蚊香。
黄铜的蚊香盘中间有个尖尖的凸起,可以将蚊香插在上面。秦亦峥还贴心地放了一只塑料壳的打火机在蚊香盘里。
阮沅捏着打火机蹲在灯影里点蚊香,绿色的盘香头上红点一闪一闪,接着便吐出一阵青烟来。阮沅将蚊香盘搁在床下,便又坐回了床上。百无聊赖的阮沅打开了音乐播放器,然后将手枕在脑后,眯着眼睛听音乐。
东南亚腹地气候潮湿,即使洗过澡,身上也总有股黏糊糊的潮气,连带心里也是潮乎乎的,是卧也不安,坐也不安。阮沅只觉得往日顺耳的音乐听着也有些聒噪起来,索性直接关了电脑。
屏幕刚变成一片黑暗,窗外天空忽然有闪电划过,如同银蛇乱舞,紧接着便是轰隆的雷声,天幕仿佛被撕开了裂口,雨水哗啦啦地自九天之上被倾泼下来。
东南亚的雨季总是这样,像一个莽撞粗暴的不速之客。炸雷一个接着一个响起,震的人耳膜都隐隐发痛。
房间里的日光灯忽然霎了霎,然后就很突然地熄灭了,整个房间一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阮沅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两条胳膊。
一道紫色的闪电之后一个极响的焦雷,连窗棂都簌簌振颤,窗外肥绿的树木在风雨里被压作一团,植物和泥土混杂的腥味儿从窗缝里挤进来,阮沅再不敢一个人待在黑暗里,跌跌撞撞地跳下床,摸索着往房间外走去。
才走到门口,就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里。阮沅下意识地就伸手抱住秦亦峥的腰。隔着一层布料,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好闻的男子气息和体温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让阮沅又是心酸又是身软的味道。
秦亦峥只感觉一个香软的身体撞进了自己的胸口。那具身体微微有些发颤,似乎是受了惊吓。那双手那么紧地搂着他,仿佛他是她世间最后一根浮木。他微微僵硬地任由阮沅抱了片刻,才轻轻挣开,又安抚地在她肩上拍了拍,淡淡道:“估计不是保险丝断了就是跳闸了,别怕。”说完又将手里的电筒递给阮沅:“这个电筒你拿着。早点休息吧。”
“顾子夜——”阮沅很想告诉他,她有些害怕,她希望他可以陪着她一小会儿,可是她更害怕她开了口之后被他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