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头刚说了一半，才觉得不合时宜，于是没有再接下去。时薇却没了兴致，扒了两口饭就说吃饱了，母女俩唠了好一会儿，时薇才匆匆催促她回家。
大概是因为过年，平时医院半夜都很冷清，今天似乎热闹很多，护士还给每个病房送了一个大大的福字挂饰。时薇看着挂在病床前面红红的大字，思绪突然有些恍惚。
之前过年，都是泽远陪着她，如今陪在他身旁，也不知道是谁。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她拉回思绪，拿起手机发现是姜知的来电。
她整理好情绪，刚接通就听见那头急忙一通乱问：“时薇，姜易行现在人呢？我联系不上他。”
她皱眉问：“他说回公司处理事情去了，发生什么了？”
那头姜知犹豫了下，终于还是说道：“网上铺天盖地关于他的消息……对他都不太利。”
时薇依旧满满疑惑，挂了电话才点开网上的消息，各大娱乐新闻报社都在报道姜易行的身世，说他不是姜傅新的私生子，而是姜氏老董事长早年在外的私生子，养在姜家的孙子，其实真实身份是儿子。
铺天盖地的舆论全都压过来，全是不堪的话语，北城豪门家族丑闻，一时成为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时薇微微慌乱地翻看网上的消息，之后又连忙打了姜易行的电话，和姜知说的一样，电话关机了，之后打了好几个，依旧是关机提示。
她想起他下午离开病房的时候，他那时脸色已经不对，估计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爆姜氏的新闻，消息铺天盖地，估计是压了一轮又一轮，可这么大的事情，不是花钱就能压得下来的。
时薇一个人坐在病房里，半晌还是觉得太过震惊，如果消息是真的，自己叫了十几年的爷爷，居然是自己的父亲，对他是怎样的打击？
而姜易行现在又在哪里？
她脑子里混乱一片，不知道为何，她居然为他担心。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时薇一遍遍打着电话，他的手机一直没有开机。
后半夜，整个医院都安静下来，漆黑的房间里，时薇闭着眼侧身躺在床上，也许是思虑过度的原因，她觉得自己明明很清醒，可偏偏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她躺在一张白色大床上，周围全是白色的窗帘，被风吹起，漫天都是白色的纱幔，她什么都看不清，却看见一个身影拿着刀，她看不清他的脸，她伸手去抓他，可他却拿着刀在她的肚子上狠狠捅下去。
她惊吓叫出声：“不要！”
猛地睁开眼，梦里的影子和眼前的人重合，床边坐着一个人，她吓得浑身颤栗，片刻之后，现实与理智回归，她试探地喊了一声：“姜易行。”
“阿薇，是我。”他俯身靠近她，轻轻捞起她的手，眷恋地贴在脸庞，带着卑微和凄然对她说，“我回来了，阿薇，你救救我，你拉我出来，拉我出来。”
她伸出手靠近他，下意识想将他抱在怀里，可凑近的时候，他满脸是血和刀痕的模样吓得她几乎窒息，她尖叫出声，猛地睁开眼。
眼前是一片白色的光亮，巨大的光晕在她的眼睛里摇晃。本能地，她转头去找床边的人，可哪里还有姜易行的身影，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手里还紧紧抓着手机，界面是姜易行的通话薄，明亮的灯光充斥着整个空间。
没有姜易行，也没有刀子和血迹。
她做了一个噩梦，而且是梦中梦。
第24章
远处郊外，黑黢黢看不到边，偶或传来一两声乌鸦叫声，给这寂静的夜平添了几分压抑和恐惧。
有一座破旧的小阁楼，从二楼看去，隐约能看清昏暗的光亮。阁楼中央有一张椅子，上面坐着一个人，被蒙着眼睛，正奋力挣扎着。
“二爷，怎么对付？”赵光头脸上带着狠意，问坐在窗旁的人。
姜易行淡淡抬眼瞥了下被绑在椅子上的人，眼睛微微眯着，带着审视的意味。赵光头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也不知道他是打算往死里整，还是打算网开一面？毕竟绑着的人是姜东辰，名义上也是他的三弟。
姜东辰被绑在椅子上，一动不能动，听见赵光头口中的二爷，一下明白过来是姜易行绑的他，随即挣扎大骂：“姜易行！你有种就弄死我，搞偷袭算什么本事！”
姜易行依旧眯着眼睛看他，静静听他破口大骂。他抬手拿起桌边的香烟，擦火点燃，一缕白烟从他侧首处升起，在昏暗微弱光芒的映射下，他像是地狱的恶魔，静静听完姜东辰所有的骂语。
半晌，低沉的声音从黑色的夜里传来，“消息是你散布出去的？”
姜东辰冷笑，“我是该叫你二哥，还是二叔呢？姜易行，像你这种来历不明的野种，凭什么待在姜家，妄图夺走我的一切！”
姜东辰嘴里不干不净骂了半天，姜易行一句话没有说，连一旁的赵光头都看不下去了，着急道：“二爷……”
姜易行抽完一整根烟，将烟蒂狠狠掼在地上，他站起来抬脚踩灭，只扔下一句：“往死里打。”
说完出了屋子，只听得屋内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空荡的郊外显得诡异无比。
姜易行开车一路向西，从盘山公路上去，漆黑的夜里，只有昏黄的路灯蜿蜒而行。今晚是大年三十，人人都在家里吃年夜饭过年，外面几乎没有什么人，长长的公路上空荡荡地一眼就能看到头。
开到北城的时候，蟹壳青色的天边已经亮起了一丝鱼肚白，依稀也还能看见微弱的橙黄色光芒，像是深渊里被凿开的缝隙，露出一丝几欲不可见的光亮。
天就要亮了。
等天一亮，就是新的一年，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车子开到北城医院的门口，姜易行进了住院部，上了电梯十一楼。楼道里没有什么人，守夜的小护士认识他，见着他一早风尘仆仆的模样不觉多看了两眼，只见他进了时薇的病房。
房间内的灯早就关掉了，他开门，走廊上的灯光从外照射进去，一条长长的光亮照出床上萧条的身影。
时薇背朝着外，闭眼养神，听见门开的声音，她才睁开眼睛。
她失眠了。
整整一个晚上。
她撑起身子坐起来，转头看向门口的人，他看起来似乎有些着急，也不知道事情解决了没有，她没有多问，只轻轻笑了下，问道：“怎么这样早？”
姜易行手扶着门把，屋内温暖的暖意渐渐爬上心头。他开了半夜的车，走的是最长的最黑暗的夜路，但只有这一刻，看见她的笑容，他才觉得心底有了着落，她满满当当占据着他的心。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他走过去，将手上的大衣脱下来挂在床头，俯身探下来，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我吵醒你了吗？”
时薇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怔了下，可一时之间也忘记了反抗，她下意识闭上双眼，待他抬头才又睁开双眼。黑暗的环境下，她近距离地看他，浓墨似的眼睛里让人看不清，眉头轻蹙着，眉眼里都是疲惫，事情应该很棘手。
“不知怎么的，一大早就醒了。”她轻轻笑了下，垂着眼眸抱怨着，“半夜里，鞭炮声一会一阵，一会一阵，吵得人心慌意乱的。”
姜易行享受着这一刻的温言软语，连语气也不自觉带着温柔和平时少有的纵容，他轻声道：“那就再睡会。”
时薇摇摇头，“睡不着了。”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有半分钟，久久沉默都没有人再接下去，后来是时薇先开的口，她问：“事情解决了吗？”
姜易行抬眸睨向她，他当然知道她口中的事情是指什么，她那么聪明，铺天盖地而来的消息，她不可能不知道。
他轻轻嗯了一声，点头应她，“都解决了。”
她放心的说：“那就好。”
时薇垂着睫毛，淡淡道：“今天是大年初一，你说好今天陪我过年的，就别走了吧。”
姜易行怔了下，眼睛睨着她的眼眸，透过微弱的光芒，在她的眼睛里，他唯一看见的只有自己。
不论这话里有多少其他，意图，亦或是夹杂着几分同情，他都愿意相信，这一刻，她对他是真心的。
抬手拉住她温暖如玉的手指，低头轻笑答应她道：“嗯，不走了，留下来陪你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