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其他孩子发现他落到后面也会招呼他了,这让苏涉脸上的笑容更多了些,也更自信了些,好歹不会老是觉得别人都在看不起他,慢慢也会加入几人的话题了。
今早也是如此,互相打了招呼后,苏涉便落后几步让另外的同学围在孟瑶身边,自己则跟在几人后面,前面几个孩子说说笑笑正欲踏进私塾,却听后方突然传来一道不可一世的声音。
“滚开!好狗不挡路不知道吗?!”走在最后的苏涉猛的被人重重一推,直直往地面嗑去,众人都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孟瑶却眼疾手快的把苏涉栽倒的身体稳稳扶住。
“温晁,你怎么能推人呢?!”回过神,其中一个孩子立刻便质问道。
“推了又怎么样?谁叫他要挡着我的路的!”温晁扬起下巴,生怕别人看不到他的鼻孔似的,小小年纪便深得“嚣张跋扈”这个词的精髓。
“你!你太过分了!”
温晁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轻哼一声,余光却偷偷的看孟瑶的表情。
“阿涉,你没事吧?”
“我没事……多亏了你!”苏涉脸色苍白心有余悸,如果不是孟瑶及时扶住他,他嗑在这门口的青花石上,一个头破血流是少不了的。受伤不要紧,丢脸还有让父母担心就让他不能接受了。
孟瑶确认苏涉没事,也转头看向熊孩子,难得脸上没有了笑容,“温晁,向苏涉道歉!”刚刚那一下如果不是她手快,苏涉嗑在石头上非得破相不可。
“对!向苏涉道歉!”其他孩子也附和道。
“阿瑶……”苏涉暗自怨愤的瞪了温晁一眼,然后偷偷拉了拉孟瑶,不希望她为了自己和这个嚣张跋扈的小少爷对上,之前也是两人发生争执,温晁口不择言的骂她“娼妓之子”,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是大家都知道她心底一定很难过(其实并没有)。
孟瑶回头冲他安抚一笑,甜甜的酒窝一出现,立时抚平了苏涉的担忧,对她也浅浅一笑。
温晁心知刚刚自己出手重了些,但是又拉不下脸,这会儿又看到两人的笑容往来只觉得心中憋闷,再加上其他人仍在逼他道歉,让他心中的火升了八丈高,嗤笑一声,“笑话!我堂堂温……我怎么可能向他这种穷鬼下等人道歉!他苏涉配吗!”
☆、第七章
穷鬼!下等人!
苏涉只觉得自己整块脸皮都被温晁扯下来丢在地下踩,众人的视线也似乎都落在了他身上。他低下头,双眼赤红,不由自主的握紧拳头,他最讨厌别人拿他的身世说事,可是他拿这个大少爷没办法,只要这个大少爷吩咐一句,他们家就完了,所以他只能忍让。
就在他觉得异常难堪时,一只手伸过来,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苏涉微微一愣,抬头却看到她的侧颜。
孟瑶皱眉不赞同的看着温晁,小打小闹就算了,上升到人参公鸡可还行?
孟瑶不在意小孩讽刺她的话,因为她的心理年龄实际上已经可以完全摈弃那些不好的言语,但是苏涉不一样,他性子敏感又自卑,这样的话恐怕会放心里一辈子。
“温小少爷,天宫那么好,屈尊下凡还真是委屈您了!您要是看不上我们这些下等人,就赶紧回天上去吧!”如果太穷就是下等人的话,那她这娼妓之子大概是下等人中的下等人吧……
没想到一向温柔的她会怼人,现场都愣了,温晁几乎下意识的辩驳,“我又没说你!”
“……所以重点是这个吗?!”这孩子还真是一如既往不太聪明的亚子!孟瑶的严肃脸瞬间绷不住了。
“噗”不知道谁先笑出来,就连苏涉眼中的愤恨都被笑意冲淡。
温晁本来脑子就不怎么好使,听到众人的笑声愣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刚刚的话分明是在怼他,立时气得双眼发红,“你居然为了这小子骂我……!!”
“我什么时候骂你了?”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孟瑶真的没法继续严肃了,憋笑道,“我明明在夸你是仙人。”
“孟!瑶!”
温晁还想说什么,孟瑶笑眯眯道,“温晁,若是让先生知道你如此对待同窗,恐怕又要挨罚了……”
“!!!!”温晁立刻想到上次不过是看到他往孟瑶身上丢青蛙,寒假就罚了他十倍作业的先生,他堂堂温家小少爷自然不怕那个臭老头,可是他怕他娘啊!所以温晁又炸了,“你这个告状精!你敢!”
她当然敢,不过她不会做,而是立刻作出恭敬的表情,冲他身后行礼,“先生……”
“孟瑶,你给我等着!”温晁一惊,撂下狠话,脚下跟装了弹簧似的,“嗖”的就窜进了院子里,就怕下一秒那个讨厌的老头会让他再抄十遍作业。怂怂的样子在孟瑶看来,竟然还有几分可爱。
——只是他也不动脑子想想,今天要上课,先生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私塾外面,果然不太聪明啊。
温晁一走,在场的学生都松了口气,纷纷感叹起来。
“温晁真的超级讨厌!”
“对对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惹人嫌的小破孩!”
“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家的大少爷,非要跑到我们这小地方来撒野……”
苏涉反而有些担忧,惴惴不安的问,“那家伙不会来找阿瑶你的麻烦吧?”
孟瑶笑着摇头,“没事,这位小少爷哪次没放狠话,又有哪次真的做什么了?你也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只是嘴巴坏而已!”
“那家伙何止嘴巴坏!你把他想的太好了!”苏涉抿着唇,一想起那家伙趾高气扬的样子就愤恨不已。
“放心吧,你什么时候见我在他那里吃过亏?”
“这倒也是……”其中一个年龄稍大的孩子像个大人一般轻轻颔首,然后感叹道,“现在看来,除了先生,只有孟瑶你能治得住温晁啊!”
闻言,其他几人也赞同的应和,温晁来了私塾小半年,除了先生,也就只有在孟瑶手里吃过亏,还不止一次。反正众人都看得出来,孟瑶把温晁治得死死的……虽然温晁自己大概没什么感觉。
说来众人也觉得奇怪,这小少爷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刚来的时候谁都不理,后来却和孟瑶杠上了似的,老盯着孟瑶不放。明明每次都败退在孟瑶手中,却总是乐此不疲想方设法的挑衅她。
小孩子们完全理解不到嚣张的温少爷在想什么,反正和孟瑶玩得好的一群学霸都觉得小瘟神温少爷不仅毒舌,还总是一副不太聪明的亚子……原本他们还挺怕他的,后来慢慢也敢怼了。
进入私塾前,孟瑶还劝慰苏涉,让他不要把温晁的话放在心上,苏涉点头应好,心中对温晁依然充满怨愤。
另外一边,温晁像被狗撵似的窜进院子里,结果一抬头就发现刚刚孟瑶打招呼的先生正怒目看着他,顿时惊恐的瞪大了眼。
“温晁!大清早的你被狗撵了吗?这么慌慌张张的干什么?!注意仪态!”
温晁看了看他,又转头看向身后,刚好和踏入院子的孟瑶对视,然后孟瑶便一脸无辜的朝他眨了眨眼。
——还有什么不明白!孟瑶这个骗纸!!大骗纸!!
温晁鼓着包子脸死命的瞪她,孟瑶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整个精致的眉眼都笑弯了。
温晁呆住,直到先生又开始骂人才突然醒神,小脸一红,又狠狠瞪了她一眼,慌张的收回了目光。
☆、第八章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不知道私塾外发生的小插曲,很快课程开始,年迈的温先生捋着白花花的长胡子,一手拿着课本领读,一边扫视着下面两月未见的稚嫩面孔。
首先注意到的便是端坐在一角的孟瑶,在一众参差不齐的小萝卜里头,五官精致秀丽的她实在太过显眼。她拿着课本,正在专心致志的诵读,后背挺的直直的,原本就长得好,又乖又懂事又聪慧,除了出身,这样的孩子哪个先生会不喜欢?
两月不见,其他孩子都肉眼可见的长了些肉,唯有她还是瘦瘦小小的模样,温先生在心底叹了口气。
初见孟瑶时,她看起来比现在还小一些,孟诗带着她跪在他面前求他收下这个弟子。都说有教无类,但说实话,这世上能做到的先生实在是少。他也怕这孩子在那种地方染有恶习,教不好也就算了,还会带坏其他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