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乔说不出话,因为这个无可反驳。
他只是很烦那些经牍,许多没用的迂腐之言。
“先把课业做了吧。”他转了话头。
因着祈静听的认真,八分写上去,策论就基本写完。
端正的小楷,认认真真,一字一句,读来都是美的享受。
至于林乔,不提也罢。
祈静离开的时候,天已经略微有些晚了。
林乔送着她出去。
“世子可千万要好好学的。”
“为什么?本世子学不学和你有什么关系?”林乔的衣袖有些褶皱,是手臂按在桌子上压出来的。
祈静抬手帮他理平。
一缕残阳似血。
风扬起少年学子鬓间的发。
“不为什么,世子若是好了,我便也是也是好了。”祈静说这话时,眉眼也是平淡的,只有一双眼,稍稍泄出些情绪又被极好的收拢起来。
林乔忽然想起来祈静来国子监那一天,她什么都没说,可是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眼睛里是有光亮的。
她应该喜欢的。
和他不一样的。
林乔弯唇笑笑,不知道是随口敷衍还是其他的,“好。”
他送着她上了马车,一角衣袖再也瞧不见,马车跑动起来。
双侧垂落的手不知道何时已经悄然握紧,那一抹笑意早已被扯平,眉眼有些阴郁,看不见的火焰从胸膛燃起来,汹汹烈烈,一直烧呀烧。
那双含笑的眼失去了光彩,国子监的学子服飘飘荡荡,林乔摸摸手心的茧子,转身回了国子监。
门槛有些高,他撩起衣衫的手是抖的。
祈静回家的时候,小双递过来消息。
“茶楼修好了?!”祈静盘算着要如何经营去赚些银钱。座山吃空,那可不行。
“是的。再过几日,也就能开张了。”小双也应该是高兴的。“对了,殿下,你可要在身边再添些人手?”
只有一个小双,未免....
祈静摇摇头,“不必,毕竟这里是安国公府,不宜太过。那边的人,有人动么?”
“今日抓到了一个。偷偷摸摸到了厨房那边,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那群礼仪嬷嬷或者婢女没一个安好心的!
“把她带上来。”祈静沉得住气,整整等了快要三个月,对面是耐不住了吗?
“殿下。”那是一个看起来胆子小得很的老实嬷嬷,但是人不可貌相,对吗?
“你去厨房干什么?”
“奴婢去那边送食盒。”那嬷嬷回答得很快。
祈静敲敲桌子,“本宫不是安排的有人送吗?”
她唇角勾起笑,“难道,你还想抢了别人的活计?”她话音转为凌厉,“想好了再回答,这是安国公府,不是皇宫,说了谎没人替你兜着!”
嬷嬷跪在地上,低着头,“奴婢只是瞧着那人去了隔壁院子,才趁机拿着食盒出去,殿下,”她猛地抬起头,脸上都是泪。“你要为自己想想啊,你是世子妃啊,是未来安国公府的女主人,没有可用的人,奴婢担心啊。”
祈静面上依旧毫无动容。
“照你这么说,本宫应该大肆培养你们,安插自己的人手?”
红唇在灯下漂亮得诡艳。
“殿下,奴婢,奴婢...”
“看来你是不打算说实话了,那就不用回去了。”祈静知道,这个女人,只是个探路的,真正知道什么的,估计还在藏着呢。
“殿下!”女人这是真的惊愕了。
小双径直喊了人,把她拖了下去,处理干净。
夜,静悄悄的。
“厨房检查过了吗?”
“检查了,没问题。”小双给祈静梳着发。
“你觉得这是谁的人?”
“不好说。”小双也判断不出来。
京城的水,越搅越混了,家主能抓住机会吗?
她面上露出个笑,“殿下您也别担心,家主定会保您无忧的。”
祈静应下,没说什么。
怕是有人觉出不对了,毕竟整整半日,不曾出现,来试探来了。
那些人,还是要关的更牢些,她眸子里划过冷意,读书这件事请,谁都不能搅合了去!
这一旬休假,来得格外快。
“世子,咱们去哪?”
马车夫问着。
“酒楼。”林乔先进了马车,祈静跟在后头也钻了进去。
两人提前说好了的,今天和南滨郡主有约。
林乔先在附近下了,祈静在马车上换好衣裳,国子监学子服被整齐的叠了起来。
马车在酒楼附近逛了五六圈,才最终停了下。
“可是让本郡主好等啊,殿下!”南滨郡主还是跋扈的不像样子,身后奴婢小厮跟了一堆。
她用挑衅的目光看向祈静,她是极其不爽的,想和林乔哥哥喝个小酒,这个女人跟出来干什么!
“郡主言重了,称本宫为世子妃就好。”祈静还是温婉的笑。
“废话少说,林乔哥哥呢?”南滨郡主本以为林乔也坐在马车上,等一下也该下来了,怎么几句话下去了,连个人影也没见。
“郡主好眼力。”祈静掩唇笑,“夫君他去附近的酒楼给妾身买些爱吃的糕点,稍等片刻便到。我们先进去吧。”
酒楼门口站了这么久,已经有百姓的目光投了过来,有些指指点点。
南滨郡主身着金缕衣,夺人眼球的很。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珠子都扣出来!”她身后的侍卫挥了挥鞭子,很是吓人。
南滨郡主下巴一抬,“走,进酒楼。”
她没看祈静,一个正眼都没有,率先走了进去。
祈静还是笑吟吟的,小双有点生气,“殿下,这不是皇宫里,您不用委屈。”
一个公主,跟在一个郡主身后。身上穿的素淡,不知道的,看那郡主盛气凌人,还以为祈静是她的丫头呢!
祈静摇摇头,“进去吧。”
该有南滨郡主受的,一点都不会少。祈静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是,能早早报了,还是尽快地好。
她不是君子,一直都不是。
祈静心里清楚,虽然学儒道,学君子圣人,可是她在意更多的,无非是权谋利益计较罢了。
如果不是国子监,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先生来安国公府教她,她总是会让这件事情以老先生的某项不方便而结束的,甚至根本不会让她开始。林乔不喜读书,难道祈静就有多爱了吗?
那倒也未必。
“郡主可有什么忌口?”祈静温声问道。
“等林乔哥哥来了再说。”南滨郡主讨厌祈静一副她能当家作主代替林乔意见的样子。
祈静笑笑,“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再来几样菜。”她对春秋吩咐道。
春秋立刻出去报了菜。
“你!我不是说了,等林乔哥哥来!”南滨郡主很恼怒,这女人忒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
祈静抬头,“郡主莫担心,若是还有其他想要的,只管点便是了,安国公府的帐房会结账的。”
她故意曲解了南滨郡主的意思。
南滨君主气得说不出话来,明明,明明之前在宫里头,她不是这样的,这个人,明明很好欺负。“再来两坛上好的酒,十日醉!”
她挥挥手,这女人一副病娇体弱的样子,酒是喝不了对吧,她堂堂南滨郡主,不弄死她!
祈静没拦着南滨郡主。
倒是店里的小二,一副无奈,“客官,咱们楼里,没十日醉啊。”
十日醉,百两一坛,哪里有人买得起!
南滨郡主只觉得事事不顺,象有人故意和她作对似的,她早晚要整掉这个看不顺眼的贱。种,什么公主,不过是个破落儿户!
“没有不会去买!再废话,本郡主要了你的狗命!”南滨郡主一鞭子抽过去,想来也是气急。
小二这才知道这殿里究竟来了个什么主顾,就算被打了,也不敢支吾,“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这就去,这就去!”
“哼!”
南滨郡主身后的小婢开始给南滨郡主捶肩。
南滨郡主眯着眼,刻意晾了祈静一会儿,才慢悠悠开口,“殿下有所不知,本郡主与林乔哥哥,青梅竹马一般长大,本郡主心仪林乔哥哥很久了,林乔哥哥常是和我玩的,这些,他都没跟你说过吧。”
她瞧了祈静一眼,带着些许怜悯。
祈静吹了口气,拂开茶叶,气定神闲。
“妾身是没有听夫君说起过,郡主藏得可真好,就连枫铃妹妹也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