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你今日下午等着我回来,若是时候到了,我还没回来,你便先去。我已经跟严老头儿,不,严老先生说过了,不必太过担心。老先生爱看素净些的,你就这样很好,不必紧张,我先走了。”
他边说,便匆匆忙忙往外头去。
这么快吗?祈静若有所思。她可是还一点眉目都没查出来呢。
“小双,让他们别查了,把痕迹抹干净吧。”她的指尖划过书页,淡淡的墨香缱绻。“只查一个人,就是南滨郡主。”
昨夜中秋宫宴,不想也知道,林乔恐怕是得了消息。
真快啊,她还差的太多。
祈静揉揉眉心。
“这就是你们查到的?”
林乔靠在软垫上,喃喃道,镶着金色的腰带被他把玩在指尖,“状元郎啊,有点意思~”
“御史大夫家那嫡庶小姐也已经查过,嫡小姐那边看起来正常,庶小姐屋里头藏着这根腰带。”风雪楼里祈静曾见过的那长相平平的男子立在一旁。
林乔手下,收集消息主要还是靠他。
“还有什么?”
男子犹豫,“庶小姐似乎是嫡小姐。”
“几成把握?”
“六成。”
闻言,林乔眯眯眼,勾唇一笑,那条腰带缓缓飘落在地上,碎了个干干净净。
“好巧妙的局,差点连我也设计了进去!”
“主子,冷静。”男子忙道,“状元背后是谁我们还不知道。”
林乔眼底那丝蛰伏的血色被压了下去,常日总是笑得不羁的脸上有些肃冷,颇像个活生生的冷面阎王。
大变活人似的!
“去查那个填房。”
男子暗自叫苦,这位主儿平日里头笑眯眯的,怎么今儿又给闹了脾气,“填房那边,什么也查不出来,干干净净,并无疑点。”
“再查,和状元郎得的出身一并查。另外,打听庶小姐的消息,我的人,也是那么好告的?哼,她一定要付出些代价,敢告可以,就看她能不能受的起了!”
男子领命。
“那主子,咱们现在?”
“去御史大夫家转转,没了小肆,只能勉强用你了。”
林乔眼底划过狠戾。
御史大夫家乱成了一锅粥,一夜之间,两个女儿,都毁了。
就连当家的主母,都卧病在床。
稍作伪装,林乔两人便不引人耳目的进了去。
出来的时候,林乔的脸色直直沉了一个度。
“下次我一定记得带上绳子。”男子愁眉苦脸,“主子你别生气了。”
他刚刚因为忘带绳子,险险惹出大祸。
“我不气这个,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再找一个人。”
林乔那冷淡的侧脸摆出去,说不生气,谁信?
男子心里揣测不安,他是收集情报的一把好手,又不是杀人放火的好手,这种事情,还是小肆靠谱些。
“那我先回去,今日嫡小姐所言,可要记录在册?”男子正色,风雪楼是卖消息的,有了什么奇异消息,自然是要紧着卖的,赚一笔是一笔。
林乔白了他一眼,想钱想疯了?这个也能卖?“先等等吧,这时候,卖了还不划算。”
真的能卖,不过容易亏了。
林乔他怕过什么?
除了他亲娘。
男子走了,迅速消失在人群中,像化在海里的一滴水。
这个时候,去巷子里他的宅院是找不到那个人的。
林乔拿了把普通的山水折扇,施施然往茶楼去。
“一壶苦丁。”他不爱喝,但今天有事情,这茶可不是用来招待他的。
见了他,男人也有些吃惊,而后轻轻一笑,“居然是世子?这可有意思了。”
“你一个罪臣之子都能成了才名远扬的博学之士,本世子做些生意又怎么样?”林乔提壶倒茶,“彼此彼此。”
裴清觉得好玩,他瞧了眼茶盏,里头茶汤黄亮,“世子才是真的茶道高手,从不外露啊。”
“行了,少废话,说吧,你要什么。”林乔没心思和他绕,他还有事情,要去国子监呢。
谈到正事,他整整神色,“我要七皇子的消息。”
“七皇子?”林乔皱眉,“不行,换一个。”
“就这一个。”裴清很是坚定。
林乔抬眼,“为什么?”
“这个世子不用知道。”
裴清坐的极是规整,芝兰玉树,生于庭阶耳。
林乔觉得此时对面笑着的人碍眼的很,“如果我说,必须要说呢?”
第71章 71
裴清也是笑着的,镇定自若的饮了口苦丁茶,“无可奉告。”
林乔摸着扇柄,“怎么,怕本世子坏你的好事?”
裴清喝着茶,不再说话。
林乔笑笑,“可以,本世子可以答应你。”
“世子要我做什么?”
“当年的高贵妃一案,牵扯重大,你父亲也是被牵连其中。作为前右相之子,你竟然逃着活了下来,之后隐姓埋名,再出现时改头换面,若不是我记得你手腕的浅色胎记,恐怕京中谁也识不出来了,毕竟右相之子可是出了名的病怏怏,鲜少露面。”
裴清有些不快,但他不会表现出来。“世子要什么不妨直说。裴某一会儿还有事。”
“你当本世子很闲吗?”林乔翻了个白眼,“你先答应本世子,不会害三公主和七皇子。”
“可以。”裴清爽快答应。
林乔放了心,“我要知道,你查到的关于当年的真相,以及当时右相府的异常。”
“世子可真是狮子大张口啊。”裴清苦笑。
这桩事情,他查了整整十年之久,也不过略窥得其中三分。
“过去的,总没眼下的和以后的重要。”林乔望着窗外,喧闹的街市上一个小童牵着父亲的手拿了根糖葫芦吃得很开心。
裴清不得不承认,林乔说的很对,他斟酌着开口,“右相府因为我父亲保持中立的立场,其实一直顺风顺水。我父亲当时被诛杀,原因是通敌叛国。”说到这里,他闭上眼,“很可笑的借口,我父亲没有做,却没有任何辩解。嬷嬷救了我,我的贴身小厮替我死在了那场大火里头。”
他以为仇恨过了这么久,就可以淡忘,其实不是的。
他伸出手呼喊着母亲,母亲只是笑着推开他,一根白绫,一杯毒酒。
“可笑的是,我的父母并非死于大火,那场大火之前,他们就被赐死了,那场大火,只是为了救我。”
“那段时间,京城动荡,前户部尚书病死,高贵妃抱恙,而当高贵妃真正死了的时候,这场争斗才算落下了帷幕。”
“不要小看帝王,他远比我们任何一个人心机都要深沉的多。”
裴清的白衣衫荡着微小的弧度,“我父亲死前的那三天里,他在深夜曾经出去过一趟,直到第二天上朝前,才匆匆赶了回来,而正是从那天起,高贵妃所谓的抱病也开始了。”
“其实应该是被幽禁了吧,只不过没传出一点动静罢了。”
“我父亲并非当朝帝王的人,你们都清楚,他心里头只有百姓,对百姓好,那就去做,剩下的,他概不管,可就是这样,他也没逃过去。”
“你要七皇子的消息,就是为了高贵妃一案?”林乔打断道。
“是也不全是。”裴清似笑非笑,“若是我只是想要高贵妃当初的消息,静和公主应该是更好的选择。”
林乔没有说话。
裴清便继续讲述,“你不能想象那场政变发生的多猝不及防。高家似乎忌惮着什么,在京城的势力,至少明面上,短短几天就撤了个干净。”
“各家里头,都不干净。我花了十年,才把自己从原来的身份中彻底拨落出去。御史大夫家嫡庶小姐关系我不清楚,但是,冯远应该只是个障眼法,顺带清除余孽罢了,在京城又蹦跶了这么久,谁知道碍了谁的眼呢?”
“你想知道的应该是状元吧,他曾经是我爹门下,极其得意的学生,我应该要唤他一声师兄,他是谁的人我不清楚,但是当初的政变他绝对插了一手。当时,他也不过十岁。可想而知,如今他又是个什么样子。”
“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林乔的指节有节奏地一敲一敲,“也就是说,这桩事情和状元郎有关喽。他可是个新身份,你怎么知道他曾经是你爹门下?”
“故人面貌,丝毫不敢忘,当初我以为他死了,可是后来,我还不清楚吗我这位师兄,玩弄人心,最是好手。”裴清喝了一口苦丁,涩涩的茶水顺着喉咙流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