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乔便笑开了来,“那我可担不起高兄一句林兄,我还尚未十八呢。对了,高兄师从何人?又是哪个书院的?我怎么没有见过。”
祈静笑笑,“我家在南边,到京城的亲戚这里小住一段时间,比不上林兄是国子监的,我只不过是在家里头被约束着苦读,有个私塾先生罢了。”
“哦?”林乔挑眉,风流倜傥的韵味发挥了十成十。“高兄这是哪里的话,我不过是刚入国子监罢了,凑的是运气,再者我羡慕高兄不用去书院苦读呢。”
“是吗?”祈静干巴巴的笑。
面前的小公子皱着脸,林乔竟然从中读出了几分不乐意,他眯眯眼,“高兄这是还有事情?”
“正是,还有一些。”祈静忙不失迭道。
“啧,不知为什么,高兄很是投我眼缘,我与高兄一见如故。”林乔笑笑,他弹弹衣袖,“这样,今日就且失礼了,高兄还有事情,改日我必定请高兄畅饮。”
“好。”祈静微微一笑。
转身慢慢远去。
林乔眯眯眼,奇了怪了,他可没说假话,这人怎么看起来如此熟悉?
他扭头对着身边的书童叹了一口气,“瞧瞧你世子爷我,很快就不会是这京城里头第一玉面郎君了,你看看这可怎么办啊。”
书童绷着张脸,“世子莫欺我年纪小,书上明明说了,君子以德服人,不应当如此重视外表。”
林乔拿着扇柄轻轻敲了一下,一脸慈爱,“你懂什么?长得好就是资本。瞧瞧刚才那郎君,雪玉雕的似的,眸如点漆,五官俊秀,以后长开了说不定是个比那檀郎更如玉的人物。”
书童涨红了脸,他木讷,说不过林乔,只能板着脸,“世子,我们可不可以走了?先生叫你来是要结识人物的。”
“切,又不好玩。”林乔甩着袖子,“不过,酒还蛮好喝的。”
他捻了捻手指。
书童彻底认输。
“那这位高澄?”
“查吧。”林乔悠悠道。
真正的宴会开始已经是酒过一巡了。
京城各大名流先生长辈以及达官贵族率先入座。
裴清坐在天机大师的身旁,出乎祈静意外的是,郑氏请的国子监的先生严老太师身后半步坐的却是一脸不耐烦的林乔。
这能在高台上坐的,可都是各家得意子弟。
林乔这纨绔猛地一现身,底下人就开始议论纷纷。祈静抬起衣袖,遮住眸中神色,一杯饮尽。
“这位兄弟当真雅量。”旁边的书生一脸惊奇。
“过奖过奖。”祈静笑着回道。
她有备而来,是带了解酒丸的。
她抬头看过去,这是她头一次见严老太师,眉须皆白,看面目有些慈和。大公主的气质和严老太师有着相似之处,不过严老太师更加圆融。
而林乔就没办法看了,十足十的纨绔,还在那里翘着二郎腿,用筷子挑着花生米。
“林乔。”严太师并未回头。
林乔讪讪停下手。
“做好。”
林乔抖出手里的扇子,“老头儿,你说这多没意思,你还非要我来,我看那谁谁,姓姚的那个不就挺想来的吗,你怎么把我带过来了,多没意思。”
“不是你说你没得写么?老夫平生没教过你这般的弟子,说出去岂不丢人!长进些吧,还有,那是你师兄,姚善。知道么?”
林乔放下了筷子,却又举起了酒杯,“你可真啰嗦,知道我丢了你的脸还把我带出来,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你把酒放下,君子修身养性,戒酒戒色。”严老太师知道他是什么德行,根本不和他纠结那些个问题。
“我问你,你可结识裴清了?”严老太师问。
林乔放下酒,“切,不喝就不喝。不认识,裴清是谁?”
然后,他自言自语道,“反正不影响我,他肯定不是最好看的哪一个,老头我跟你说,这东池宴会出现了个比我还好看的,叫——”
他没把剩下的话说出来,因为严老太师已经示意别人把他的嘴给捂上,捂紧了。
一团绳子麻利的缠上林乔的手,一个看样子清瘦的少年低着头立在他身后,使着暗劲儿,林乔坐立的笔直。
“你以为老夫没做些准备就敢把你带到这里来。”严老太师风姿飘逸,青色的衣袖涓涓飞飞。
林乔一个暗刀甩给那少年,恶狠狠的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呜呜含含糊糊不知说了什么。
祈静坐在下头,看见这一幕,有些想笑。
她低下头,又喝了口清酒。
裴清在她左前方,身姿挺拔,当真如皎皎明月,猗猗青竹。
“现在正式开始。”
“严太师等前辈为评,望各位才子各尽所学,共成盛会。”
“第一题,策论,北疆戎狄,内外忧患,我朝之内百姓困苦,纵观正史偏稗,敢问何解?”
祈静闻之,精神一振。
北疆戎狄,内忧外患?
座前一名书生便起身,“青州郑叔密,何以忧之?我朝军队,素来悍勇,安国公征战戎马,平生尚无败绩。”
另一个书生也立起来,“明州何洛之,哼,这位仁兄可知,当兵打仗,那样不要花费银子?郑兄此话真当让人笑掉大牙,如今我朝困窘,国库空虚,此次戎狄来势汹汹,真当是危境。”
祈静颔首,有些道理。
“哼,我朝富甲四海,何须忧心?百姓众多,只需一层薄利,供养军队便无足忧心。”姓郑的书生又站起来,不服道。
陆陆续续,又有一些书生站起来,各抒己见,好不热闹!
祈静笑着观赏。
严太师见林乔老实了许多,便示意那小仆,松开林乔。
林乔冷哼一身,竟然不让那小仆再靠近他,而是直接翻手一甩,绳子松开,划口整齐,他慢条斯理取下堵口的白绫。
“想这么样就困住本世子,做梦呢!”林乔手里是柄小刀,薄如蝉翼,银光闪亮。
严老太师气不打一处来。
“把刀放下,今天是什么日子,这又是什么地方,你这是在干什么!”
林乔痞痞一笑,“老头,换个招数吧,这招谁没见过?百花楼里的姑娘和本世子都玩惯了。”
“你你——”严老太师甩袖,“今日若是不给我整个名次,明日我便写信给你母亲。”
林乔撇嘴,“除了会威胁,老头儿你还会什么!”
“有用不就可以了。”严老太师不再搭理他,任务布置下去,这小子总要好好表现一下。
郑氏是他看着长大的,郑氏有托,他总不能看着放任不管。
林乔果然如郑氏所说,聪颖,只是读书一事,始终不上心。
“诸位还有何高见?”
一位老先生皱着眉,白须,看起来与严老太师不相上下,发声道。
众下那些子书生噤言,祈静倒并没见过这人,但想来应该是极有威望的。
不然这些人也不会,吓成这个样子。
“国子监的冯老先生还是威严不减啊。”
冯老先生?祈静听到旁边的书生提到这个人,能被尊称为冯老先生的也只有那么一个人了,老臣忠臣,固执得很,性情耿直,便是上一任的帝王,也曾经被他顶撞过,年岁已大,之后赋闲了,才渐渐没了消息,原来竟是去了国子监么?
裴清直起身子来,在座哗然,祈静挑眉,听他说道。
“所谓赋税,三年伤身。如今百姓恐怕是一层薄利也供不起了,那裴某敢问,天下钱银,归于何处?思量许久,只有一解,富商贵族,利益诸多牵连,但国难当头,圣上若开张圣听,此难,也不过尔尔。”
他说得轻,祈静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她一边摇头,一边思量。
想让帝王放弃手中利益,不太可能,若是要钱,问谁讨要都无疑谋人心血,谁人舍得?若是帝王下了狠手,那当然可化解,但那个男人,绝不可能。
这倒像是一个死局了。
但是裴清既然担得起盛名,就定不能只这一些东西啊。
“当然,身为臣子,不能一昧堆积事物给陛下,理应为陛下分忧,出新政,行新法,上下整肃。”
林乔听到这里,才一打眼看过去。
“哟,长得还行。”
他差点要吹个口哨了。
严老太师心力交瘁,“你别忘了,你是要给我夺个名次的。”
林乔闪过眼,却瞧见了祈静,“小兄弟也在这里啊。”他高兴的朝祈静挥挥手,举起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