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已经远离朝堂许久,倘如不是为了小七和她,根本就不会蹚进这趟浑水里来。
小玉又是为了什么呢?
点香换了熏香,打开木窗,凉风徐徐。
祈静看着她忙活的身影,招招手,凑近说道“点香,你去打听一下最近小玉和谁走得比较近。”
点香心神一晃,女子淡雅的体香袭过来,她愣了愣,“哦,好。”
前朝遗风,文人雅客爱风骚,侠客豪杰多爽朗。殿下,似乎则是婉约居多呢。
她不自觉走了出去。
日光刺破白日梦,她回了神,哎?要她干什么来着?
哦,对了,查小玉。
也忒是想不开,点香摇摇头,她忽然又想起了些什么,这次不管小玉为了什么犯下大错,殿下身边都会空出位子。
本来就是四大宫女,如今雨柳被发还了回去,死生未卜,小玉又犯了错,便一次空了两个人出来,帝王是极可能在中间动手脚插几个探子的,谁来填补这个空位呢?要不要禀报主子呢?
还有,查小玉,要查到什么样的地步?
也是她不仔细,居然一不留神,就被这个貌似忠良的丫头钻了空子。
她可差点被小玉害惨了!
这下子,虽然不至于任务失败,也是要受一顿责骂的。点香咬牙,先查吧,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
天空晴朗,乳白色的弧线优美浅淡。
红墙青瓦,花木草叶闻风而动,一牵一吸之间,今日的事情很快被呈到了各家主子的案头。
点香很快就呈报了消息,最近小玉同御林军内一位长相俊美的军士交好,两人频频来往。等到点香想去提人的时候,却发现那军士已经是不知所踪。
“你不肯说,就是为了他?”祈静把从小玉屋里搜到的做了一半的衣裳扔到她面前,似笑非笑。
小玉萎靡着的精神瞬间绷紧,“殿下,奴婢千错万错,和他无关,若是殿下执意怪罪,那都是奴婢的事情。奴婢愿意以死谢罪。”
话音刚落。小玉便往一边的柱子撞去。
点香手疾眼快,及时扯住了小玉的衣袖,小玉几日未吃饭,软绵绵的,自然是僵不过点香的。
“想死?”祈静还在绣着自己的嫁妆,一死了事的,都是太容易,活着,才是最艰难的。
银针刺破指尖温软的皮肤,殷红的血珠慢慢从伤口渗出来,祈静叹了一口气,放下针线,用帕子沾了血,而后抬眼望向那已经摊成一团的小玉。
“哭什么?本宫许了么?”
小玉诧异,祈静向来是软软弱弱的性子,不争不抢,对宫人也一向是能轻处发落就从轻发落,这是她第二次见到祈静这般说话。第一次是雨柳的事情。
对上小玉的双眼,祈静只觉得疲惫,敢情还是个糊涂的。心凉之余,祈静也觉得难受。人已经不见踪影?呵,她唇角勾起讽刺的笑。
什么爱情?!
不过是骗人的把戏罢了。
“你知道么?他已经不见踪影了。”
小玉心惊,“什么,”她甚至激动的想要强撑着站起来,“他不见了?”
清泪两行慢慢从眼角溢出,“不可能,你骗我。”
祈静继续绣着嫁妆,语气平淡,“人已经丢了,本宫不需要骗你。”
小玉瘫软,“不会的,”她摇着头,“不会的,三郎不会负我的,我们约好了的。”
“不会什么?不会负了你?你们约了什么?出宫?”
祈静聪慧,寥寥几句话就知道了大概。
“值得吗?”她看着小玉,“为了一个男人,为了什么所谓的海誓山盟?”
小玉说不出话来,眼前发白发晕。
祈静笑了,极浅。
她不相信什么爱情,也不相信什么盟誓。
男人是靠不住的,她早就知道了,在男人眼里,总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比如,权势。
这个道理,母妃走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拖她下去吧,找了三皇兄,处理便是。至于要不要再添宫女,告诉三皇兄,随后本宫自会去寻他。”
金色的凤凰栩栩如生,那是祈静的嫁妆,一个不相信爱情的少女的嫁妆,
点香心惊胆战,这桩事情以一种异常高调的方式开了头,却在祈静这里如此平淡的收了个尾。
但最让她觉得莫名怪异的是,祈静不相信爱情。为什么呢?
就算她这样的人,也有放在心上的少年郎呀。
可祈静,却是心死如灰。
她要嫁了国公府,真不知是好是坏。
这边祈静处理了事情,西山的猎场上,更是暗潮汹涌。
祈七和祁迭一辆马车,但祁迭去就是为了刷一圈存在感,满足一下他母妃黄氏的愿望,祁迭
很有分寸。
他也不会特意往帝王面前凑,开玩笑,帝王看见他就来气,万一真让人把他拖出去打了板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祈七下马车的时候,祁迭晃着二郎腿,“七弟,今年这天气,听说风很大,你注意些。还有,要是大哥得罪你了,你还多宽心些,他就那样,被养惯了。”
祁迭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祈七笑笑,“知道了,五哥。”
“那你去吧,你五哥我要回去补个觉,可困死了。”
马车远去,小双站在祈七身后问道,“殿下,现在我们去干什么?”
祈七仿佛看见了什么,眼尾上挑,“先应付过这一波再说。”
小双似有所感,抬起头,打中间的一辆马车晃悠悠的朝他们驶来。
黄色的帘子被手拂动,一个男子的脸便露了出来,“哟,七弟啊,你怎么在这啊?”
“大哥。”祈七行了礼。
男子脸上满是玩味的笑,盯着祈七“七弟今年怎么想着来了?”
祈七不卑不亢,脸上是温和的笑,“就是想来看看。”
小双蹙眉,这大皇子怎么总看着她家殿下?
“七弟第一次来,不如我给七弟带个路。”男子摩挲着指上的玉扳指说道,眼如鹰隼,锋利的很,盯在祈七身上似乎要盯出个洞来。
“不用了,谢谢大哥。大哥还带着皇嫂和侄子侄女,我就不去了。”祈七推辞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男子也不好再强为难他,“那大哥就先行一步了,有事就来找大哥。”
祈七淡淡笑了笑。
男子虽然遗憾,但还是拉上车帘,闪身后退,露出一丝夜明珠的光。
小双目送着马车远去,这大皇子,是个什么意思?
旁边小成子义愤填膺,替她解答了这个疑惑。
“小双姐,你不知道,这大皇子,是个荤素不忌的。看着人模狗样,只要是颜色好看的,不论男女,少有——”
“住口。”祈七面色严肃,“在外非议皇子,死罪。”
小成子喏喏退下,也知道是自己错了,万一给主子留下把柄那就成大过了。
小双脊背发寒,荤素不忌?只要颜色好看?不论男女?
她们跟着祈七在猎场外走动,小双看到七皇子含笑的俊秀侧脸,忽地懂了。
虽然她见多了宫里头的腌瓒事,可是——
他怎敢!
高氏还未败落,他们怎么敢!
走到附近无人处,小双忍不住开了口,“殿下受了这般多的委屈,是奴婢来迟了。”
祈七漫不经心撇过去一眼,一举一动都是合眼合宜的君子风范,“不要提了,别告诉阿姐。”
祈七生得好,从小时候就是这般,貌若好女。大皇子什么时候生出的邪念他也不知道,他小时候,母妃留下来的人手还能多少护着他和阿姐,折损了不少人,他才能平安活到这么大。也是幸好,等他母妃的人去了七七八八的时候,大皇子也被封了出去,多少收了些心,只要避着,便是无事的。
小双难受,公主殿下也不知道?“殿下一个人怎么捱过的?”
她看着眼前风光霁月的少年郎,怎么样也想象不出他曾经独自一人承受这些委屈。
祈七漫不经心的神色收敛,眼神锋利,不置可否,“阿姐已经够辛苦了,别拿这些事情去烦她。”
他唇角的笑很凉很浅,直到小双应下,三人才继续走向猎场。
祈七提前打听过的,安国公及世子身份尊贵,住在离帝王最近的大帐里,他不受宠,安排的就比较靠近边缘角落。不过无所谓,这样反倒有利于他在暗处观察。
春猎第一日,帝王盛驾,左边是骑着枣红大马的祁迭,右边则是大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