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地上跪着的人不敢不答应。
裴锦看了地上人一眼,眼神冷冽,末了出了门靠着墙角在屋檐下骂了一声,“都给老子滚出来!”
他声音不大,坦白说还挺清润的,不过狠气重,像晴空万里突然满世界卷起来的冰雹子,浓浓的威压感。
正在隔壁几间屋里享受的那几个就提着裤子出来一脸懵地看着裴老大。
“屋里那几个都别动了,送到后厨去。哪个明日管不住自己裤子就直接扔下山去。”
这场景,跟做梦似的。几个人都在那里愣住了,瞅到裴老大脸上风雨欲来的气势也不敢违抗,有人带头哽着嗓子应了。
命是他给的,饭是他给的,何故平白惹这阎王祖宗晦气?左不过日后偷摸着来就是了。后厨又不是男人不能去了,逮个娘们她还能跑哪去告状不成?
“记住了。”裴锦抿唇扫了一眼,眸光冰冷,凶样毕露。
门边兄弟们跟着抖了抖。
裴锦解决完事情出来后看见瑶儿还站在那里,淡绿浅花襦裙裙摆在风里瑟瑟地飘动着,墨色长发被风拂起了些,许是刚刚哭了的缘故,雪一样的脸颊上残留了点红色,惹得人心颤颤的。
“郎君~”她先一步唤了他,嗓音娇软妩媚。方才裴锦过去了,美人就止住哭声,四下查看了些。
裴锦凶狠收干净了,离着几步就对她笑了,两边唇角都勾着,大眼睛眨了眨,鼻梁间一颗淡痣都透着单纯可爱。
“给瑶儿出气了,姑娘们都会送到后厨去可好?”他尾音上扬,亮亮的眸色里满是期待。
长仪便低头羞涩了一瞬,“多谢郎君,如此甚好。”
看来后厨日后是要借机走一走的了。她不信自己带的精兵当真被这窝看起来都不像山匪子的山匪子灭了干净,除非内里出了奸细,又或是哪个不精明的丫鬟被旁人利用了而不自知。
其实遇见了这一出,长仪虽是羞恼气愤,心中是却不觉得害怕的,甚至都没什么波澜。她虽说不曾与男人亲近过,这种暧昧的声音还是听了好些次的。皇姑母在时,许她直接进寝宫。她那时年岁小,有几次去的不巧,宫女都不在,只听得皇姑母与年轻男人欢好的声音。男人的□□从空旷的殿里传出来,她就知道自己应该折返回去了,这是皇姑母又在宠爱哪位大人家的小公子。
不过此刻不同,长仪少不得装作惧怕不能往前走的模样,怯怯地看了裴锦一眼,“不若回去罢?”
裴锦立刻我知道瑶儿怕了的表情,又凑过来眨巴眼睛柔声安慰了两句,“我们现在就回去。”想到什么进一步解释,“我与他们都不一样的,连姑娘的手也不曾牵过的。”这是实话,遇见长仪之前确然是连姑娘的手都不曾牵过的。
他怕她误会,解释起来急迫又直白,还红了脸,满心期待地看着瑶儿的反应。
长仪果真就笑了,觉得他憨气起来有点可爱,眉眼弯弯,配合地娇羞了一下,“我知道了。”
裴锦给她的笑即刻就填了满心满眼,没忍住小幅度原地蹦了两下,声音清润又欢快,“那我们一起吃午食吧。”
已经快晌午了,后厨那边应该也做好了饭食的,他将瑶儿送回去就过去拿。
两个人顺着碎石路往回走,郎才女貌在桦林秋意里显得好生般配,少年人挺拔俊朗,女孩儿美貌妩媚。
直到两人身影都淡去了,最近的墙根底下响动一下,徐远安才从边上屋角后面转出来,嘲笑地啧啧了两声。
十几年开窍也不开,今日裴锦小儿遇着个好的,魂都给勾了好些去了。
青衣书生样的人边上还跟了一个中年男人,随他一道从墙根后面转出来,望着那个方向冷笑了两声,“只一个姑娘就这样了,裴锦那小子果真只是孩儿,怎么能管得了这华阳山呢您说是不是?”
徐远安面色淡淡的,也不看他,随意应了一声,“是呢。”
中年男人接着笑了两声,离徐远安近了些,小声道,“刚刚那一出不知道要冷了多少弟兄们的心呢,若是先生您再不管,怕是这山头都给他闹腾没了。”
“那我要怎么管呢?雷叔您莫要折煞我了,他可是裴老大,我不过一介文弱书生罢了。”徐远安清秀脸庞上面色不变,看不出任何波澜。
被称作雷叔的中年男人四顾看了看,咳了两声方才说道,“先生莫要自谦了,我们的事,还望仰仗先生图谋不是吗?”
徐远安将视线从人影远了的方向上收回来,扯着白净脸皮笑了一瞬,“既然如此,也要挑个时间好好图谋呢。”
雷叔有些看不透他的笑,不过没有多想,“今夜子时,哥几个在苏大壮院子里候着先生。先生觉得如何?”
“唰”一声响,才能注意到青衫男人手里还拿着把折扇,此刻开了,背面是新墨山水,正好压了压徐远安的声音,“好。”
雷叔阴森地笑了笑,脸上起了些褶子,狭长尖细的眼睛里带着杀意。
裴锦小儿,看你还能狂妄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不出意外是晚上九点,如果我还没写完就要迟一会了,不过会在今晚更掉。
第6章
长仪和裴锦一道回去了,还是原先桦树林后头的那间小屋,壁上挂了石涧图,矮案上斜了灵灵的花,墙边挨个儿放了她的木箱,平添了几分淡雅的檀香气。
裴锦出门了一会,回来时就端了饭食进来。
长仪怕他还如早间一般喂自己吃,慌忙拿过了筷箸,避开他亮亮的目光。
这个山匪子一双眼生得忒好看了些,睫毛细密微卷,无意识地眨两下,叫人心里也软些,险些都要忘了他手里是拿匕首的,是沾血的。
虽是方才多走了些路腹中也有些饥饿,看到粗瓷盘里的肉食,长仪还是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油腻太过了些。
她习礼多年,举箸间优雅风情,端的是大梁嫡公主的风华。即便如此,还是吃了两口饭食便红了脸。
那个人从方才起也不吃饭,只胳膊撑在矮案上捧着脸看着自己,直直地瞧,连遮掩也不遮掩。
这都是什么毛病!
“郎君不吃吗?”长仪给他看的起毛栗子,脸颊上都烫了几分。
哪有这样一直盯着姑娘家看的!
裴锦捧着脸笑,明亮的眼眸里是她浅花襦裙的倒影,“等你先吃。”
以前阿耶就是先等阿娘吃完,再吃剩着的。他等瑶儿吃完,再吃剩的。更何况瑶儿太瘦了,他特地让刘婶多做了些肉。
长仪就不管他了,看就看吧,总比被他抱在怀里喂好些。
饭食终归油腻了些,她胃口一直都不大,对吃食也不甚有什么兴趣,故此简单吃了些便放下了筷箸。
裴锦就捧着脸小心皱了眉,一直吃的这样少怎生好?瑶儿又看着柔弱得很,明日再出门风都能吹走了。
“可是不合口味?”裴锦又委屈懊恼地揪了揪头发。难道是肉不好吃吗?他自己拿起筷箸夹了一块放嘴里仔细嚼了嚼,明明就,很好吃啊……
好委屈……
“不是,我本就吃的不多。”长仪看着他含着肉脸颊鼓鼓的样子有些好笑,偏生一双桃花眼又大又明亮。
她日后若是同皇姑母一样当了女帝,也要养一个这样的男侍君。
裴锦也不忍心再强迫她吃,自己将她剩下的都吃了。相比早间,他此时吃相上头刻意注意了,努力放慢了速度,不过到底还是忍不住多吃了些。肉,就是很好吃啊……
两人吃罢了饭食,裴锦也有事要和兄弟们商议,都走到门口了还回头来不舍地看了长仪一眼。
长仪微笑。
再忍忍,再忍忍他就可以走了!
其实若说长仪被他劫回来关着也有些不对,小屋的门都不曾关,暖融融的阳光就这么照进来。裴锦甚至出门之前给她画了一幅华阳山的草图,说了后厨的刘婶,又塞给她一块木牌,嘱咐道若是有人为难,将木牌拿与他看就行。
倒也不怕她就这么跑了。
长仪也确然是要去后厨看看的,他图上画的清楚,除了字丑没什么毛病。
依旧是原先那片桦树林,过了往右拐,走不得几步就是后厨。照例几间屋子,黑墙碧瓦,院里还摆了木炭和柴火。
她的心腹丫鬟苑柳,正提着裙子,蹲在院里,劈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