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这天,报社年会,平常习惯了紧张效率工作的大家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好好地放松了一把,聚完餐后一行人又去了KTV。领导带头高歌一曲,并笑着“命令”大家必须每人唱一首,大家毫不拘束,纷纷响应。
包间里本来是吵吵闹闹热闹非凡的声音,甚至连前奏似乎都没有人注意到,突然有一股清澈的泉水一样的嗓音淌进大家的耳朵,嘈杂的声音渐渐静了下来,大家都探着头寻找这歌声的来源。只见程澈沉稳地坐在一个角落,双手拿着话筒,眼睛安静地看着屏幕,脸上温柔认真的表情不知为什么让大家有些感动。没有人再说话,整个包间只有淡淡的伴奏和程澈讲故事一般的声音。
为你我用了半年的积蓄
漂洋过海的来看你
为了这次相聚
我连见面时的呼吸都曾反复练习
言语从来没能
将我的情意表达千万分之一
为了这个遗憾
我在夜里想了又想不肯睡去
记忆它总是慢慢的累积
在我心中无法抹去
为了你的承诺
我在最绝望的时候都忍住不哭泣
陌生的城市啊
熟悉的角落里
也曾彼此安慰
也曾相拥叹息
不管将会面对什么样的结局
在漫天风沙里
望着你远去
我竟悲伤得不能自己
多盼望送君千里直到山穷水尽
一生和你相依
直到下一首歌曲的名称出现,大家似乎才从程澈唱的故事情节里回到现实。领导带头鼓掌,赞赏有加,“没想到小程唱的这么好,真是深藏不露,以后和兄弟单位的唱歌比赛咱们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报社人事部门的曾姐大大咧咧地说:“条件这么好的小姑娘,怎么现在还是单身呢。小程,你说说你找男朋友的标准,曾姐帮你介绍。”曾姐拍拍胸脯。曾姐一语既出,大家都附和着表示赞成。
程澈大方地站起来,看着大家莞尔一笑,“谢谢曾姐,谢谢大家的好意,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大家表示不信。程澈说:“是真的,我男朋友在国外。”凌晨见状,怕大家再多问,站起来替程澈打圆场,“程澈说的是真的,我作证。”
程澈坐下的时候,轻声对凌晨说:“谢谢你,凌晨。”凌晨往程澈这边挪了挪,侧过头说:“你从北京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但没敢多问。你没事吧?你......找到那个人了吗?”程澈默默摇头,“我去晚了,他已经出国了。”“啊?”凌晨有些失态地喊了一声。不过幸好正在唱歌的人有些跑调,大家哄堂大笑,并没有注意到程澈和凌晨的反常。
凌晨压低了声音对程澈说:“既然都决定迈出这一步了,为什么不想办法联系他呢,或者干脆一张机票天涯海角随他去了!”“因为......”程澈苦笑了一下,“他马上要订婚了。”凌晨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想要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得又坐下,看着电视屏幕上的歌词发呆。程澈像在对凌晨说又像对自己,她喃喃地说:“天教心愿与身违,但因为在我的生命中他出现过,所以这般情深缘浅我也心甘情愿。”
要不是凌晨一直嚷嚷着让程澈下班后陪他去百货公司给他女朋友挑新年礼物,程澈都不敢相信一年已经过去了。从北京回来以后,程澈的生活平静得像是一汪湖水,岸上无论春和景明,夏红柳绿,还是秋风瑟瑟,冰天雪地,湖面都毫无波澜。程澈没有在等言念,言念说过天上的星星看似孤独,但是它只要有默默守望的另一颗,即使中间有一光年的距离,即使爱而不得,也是幸福。程澈也没有期望着再见到言念,见到也好不见也罢,他都是她今生今世的唯一了,旁人觉着她孤独,她却觉得幸福。
第18章 仆仆而来
当程澈下班后在报社楼下突然见到明徵的妈妈,像是半夜深睡中突然被电话铃声吵醒的那种胆战心惊,她有一种梦即将吹弹即破深深的恐惧感。
明徵的妈妈化了妆,依然掩饰不住她的憔悴和病容,她拉着程澈虚弱地坐下来,抽泣了很久才缓缓开口,“程澈,我知道你和明徵已经分开很久了,我也知道现在不应该来打扰你,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两年前我就查出了病,现在时间到了......”
说着她又止不住抽泣起来,程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知道明徵家里出了事,却不知道是这么大的噩耗,她只得紧紧握着明徵妈妈已经瘦骨嶙峋的手。程澈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衣着考究妆容精致,自己窘的不知所措,她却依然亲切幽默,她想到这些年,明徵妈妈对她的照顾,对她像亲闺女一般的照顾。想到这里,程澈不禁难过起来,用手背悄悄地把眼眶的泪水抹掉。
“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明徵,他爸爸很早就离开我们了,我们娘儿俩相依为命,这孩子重感情,我要是哪天一撒手走了,他也就垮了。所以阿姨今天来请求你,求你在我走后帮一帮明徵,有你在他身边他才不会对人生绝望,他才不会倒下啊。”
明徵妈妈几乎用哀求的语气对程澈说。程澈心情很复杂,她知道她不能答应无法答应,但又不忍心斩钉截铁地告诉面前这个已经没有多少日子的母亲最后的恳求,“阿姨,我了解您的心情,可是......可是我和明徵之间没有爱情,我们在一起无论谁都不会幸福。”
明徵妈妈泣不成声,巨大的悲痛让她身体有些吃不消,她开始有些急促地喘息,虽然努力克制着自己的不适,但这孱弱的声音似乎就是她所有气力了,“程澈,我从见你第一面就知道你根本不爱明徵,难为你陪伴了他这么长时间。如果,我没有得病,我还能陪着他,看着他,有一天会遇到爱他的人,遇到真正属于他的幸福。可是现在,我没有时间了,我等不到那一天了,所以我只能来求你。如果你现在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宿,我是绝不会来打扰你的,抱歉我找人打听了你的情况。程澈,人生有它的残酷和遗憾,与爱的人往往背道而驰,与爱自己的人却能相濡以沫。在人的一生中,‘爱’是很重要,但是‘陪伴’和‘相守’更重要。程澈,阿姨求你,求你考虑考虑,不要现在就拒绝,好吗?”
程澈很想帮明徵,但不是以这种方式,承诺注定不能给,那就不要留任何余地,不要给别人一点希望。程澈抹抹眼角的眼泪,“对不起阿姨,我没有办法骗自己。”程澈只能无情地挣脱开明徵妈妈的手,“我得回家了,阿姨,抱歉,您好好保重身体。”程澈说完起身离开,路过远远站着明徵妈妈的秘书身边低声说,“李姐,明徵妈妈情绪很激动,你好好安慰安慰她吧。”身后不断传来明徵妈妈抽泣的声音,程澈狠狠心,头也不回地走出报社门口。
从那天起,程澈开始整夜整夜失眠,内心的不安让她始终无法安然入睡。
人的一生中一定有一个人,虽不爱,但不忍。
两个月后,程澈接到明徵妈妈秘书李姐的电话,了解到这两个月关于明徵家里发生的那些翻天覆地。
明徵妈妈一个月前病情恶化,在临终前把公司的事情都交给了明徵。近几年市场行情不好,为了维持公司的运转,明徵妈妈只得把一大部分的股权拿去质押融资。生病之后虽然坚持打理公司业务,但毕竟力不从心,公司的运营每况愈下。现在她走了,债权人供应商组团讨债,穷追不舍,整个公司群龙无首,内忧外患。
明徵妈妈真的是很了解儿子,她一走,明徵悲痛到崩溃边缘,精神几乎都垮掉了,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根本无心过问公司的事情。树倒猢狲散,剩下的股东心怀鬼胎,内斗不断。高层和普通员工跳槽的跳槽,走人的走人,大家都清楚这个公司破产清算只是时间问题了。
程澈放下电话,她能想象到明徵现在的样子,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样子。这个曾经全身心爱过她保护过她的男孩,此时一定过的无比艰难。程澈无法做到置之不理,更无法做到置身事外,哪怕是以朋友的身份,现在也一定要陪在他身边。
程澈风尘仆仆赶到明徵家门口,按了好长时间门铃才有人开门。门里站着的那个人程澈几乎快要认不出来了,瘦的不成人形,胡子拉渣,头发应该很久没有理过了,穿着宽大的毛衣,手里拿着酒瓶,眼睛里全是血丝。